却说到了翌日晌午,那御俊初才缓缓醒来,他感觉到晕厥瘫软,不禁用手撑了撑头。
一夜宿酒,到了翌日,酒醉却已醒了,然而,当他抬起眼来看见周遭景致时,不免发呆——这间房间,并非他的房间,也不是单日瑶的房间,却是哪里?
这个时候,只要一女推门而入:“俊初哥哥……”御俊初抬眼看去,却是都媞媞。许久不见的她,显得那样稚真可爱,她就那样两颊透着红晕,怯微微的走了进来。
为什么会是她在这里?单日瑶又去了哪里?御俊初一时间呆若木鸡,半饷也未有反应,那都媞媞因少女的羞涩,却也不敢多看他,只是提了水壶倒了杯水递给他:“你喝杯水吧。”
“媞……媞媞,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却不接过水,问出了他的问题。
都媞媞嘤咛一声,却不答他。只是反复用手摸着发烫的脸蛋,以使脸红减轻。那御俊初见她这般景象,心下更是诧异,他抬起被子,见自己却是赤身裸体,不免感应到了什么:“噢……天……天啦,我……我该不会……”
都媞媞不敢看他的裸身,背过身去,对他不理也不睬。御俊初尴尬万分,只得对都媞媞赔礼道歉道:“对……对不起,媞媞,我……我真是个畜生……昨天晚上,我喝醉了,做了一件混蛋事情。”
“不,你不要跟我道歉,我不听。”都媞媞忽然浑身抽搐,她手中的水杯跌在地上,碎成好几片玻璃,她别过头来,斩钉截铁的道:“俊初哥哥,这明明是一件好事情,为什么你要说成是混蛋事情?我既然爱你,当然心甘情愿的给你,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是神的恩赐,神要我们在一起,要我们结婚,生子,共谈古今沧桑,这是神的旨意。”
“不,这根本不是神的恩赐,这是神的恶作剧,因为,昨天晚上是我误会了,我把你当做……”他说到此处,却说不下去,那单日瑶俊艳的脸庞在眼前闪烁不已,忽远忽近。
都媞媞见他这般模样,心下微微发了些寒,她沙哑着声音道:“我知道,你是把我当成了单日瑶对么?我不是不知道你爱她有多深,只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愿意给你,我不后悔,俊初哥哥,难道……难道你现在后悔了么?”
御俊初神情庄重严正的道:“我这样占你便宜,你却说不后悔,你的姿态,分明将我比作了一个贱畜,媞媞,我后悔,我很后悔,我……”
那屋外的花园里,万物清幽,时雨忽至,纷纷扬扬的溅起泥巴,也把都媞媞的心溅得淤泥片片。她只觉得心中绵绵衷情都转化成了一腔恨意,她忽然咬紧了牙关,从地上拣起了一块碎玻璃片,就这样拿在手里,也不顾双手被划得鲜血孳孳,就这样猛烈地——一下子插进御俊初的腹部!
御俊初再也未料到她竟然会用一块玻璃片刺向自己,腹部的疼痛使他无法思考,只能抬起眼来凝眸苍穹——
窗外的雨,愈下愈大……
“俊初哥哥!”
当看到御俊初腹部的鲜血沾到被子,床单,以及都媞媞的衣服上时,都媞媞忍不住惊声尖叫——
她方才在做什么?她究竟在做什么?她放下已深深刺入御俊初腹部的玻璃片,往后退了几步,蹲在阴暗的角落里,双手抓住头发,不停的喊叫着。
她怕,她怕极了。直到那甘玉玉听到了她的呼叫声赶来相救,将御俊初裹着被单送上了救护车,都媞媞依旧在救护车里瑟瑟发抖着。
御俊初躺在救护车之中,车中护士给他尽快的清理伤口,他的一只手紧紧的抓住被单,另一只手却抬在空中,伸向都媞媞躲藏的那个角落:“媞媞……过来……”
那都媞媞闭着眼睛,泪涕涟涟,嘴里一遍又一遍的念着《法华经》,直到听见御俊初叫喊她,才茫然的睁开眼睛,看着他浑身鲜血的模样,更令她恐吓,更令她自厌。御俊初并不怪她,他依旧只是招着手道:“媞媞,你过来……”
都媞媞咬紧了嘴唇,爬了过去,用手轻轻碰了碰御俊初的大手,御俊初却用手抓住了她的小手,都媞媞脑内一片空白,平日里多么灵动的眼睛,如今却是呆若木鸡,御俊初见其如此,心甚喟叹,哪里怪得了她?是他先做了坏事!便听他时断时续的道:“媞媞,你在我……心中,非比寻常,你虽然在雨林生存长大,却自有一股不比乡间野女的孤傲不凡,这段时间,你……并不在我身旁,我虽然对你思念切切,却也觉得这样对你较好,因为我心有所属,就算……对你亦也几分喜欢,但老实说我不敢耽搁你,只未想到……我这一番偷香窃玉,竟然与你有了露水之缘,媞媞,我对不起你……”
他的浓眉深深蹙起,浓眉下那一双儒眼也含着泪花。他还欲再说下去,只是喉头一痒,却咳嗽了许多血出来。都媞媞的眼泪,一滴一滴滴在他的手上,她道:“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御俊初待咳嗽了片刻以后,终于停止了,才道:“媞媞,我做了让你心痛的事情,我也……心痛,媞媞,就算你不是一个爱作笑的女孩子,我也希望看到你笑……”都媞媞一边痛哭失声,一边用手擦抹脸上的泪痕,那御俊初目色苍苍,自问自答道:“我真的……有信心给你幸福吗?我真的有能力给你……安稳的日子吗?也许老天爷也认为我无法做到,所以情愿……领我去死,只不知道,我会去天堂,地狱,还是炼狱,媞媞……我……我好累……”
“俊初哥哥……”都媞媞哽咽道:“我爱你,你不能丢下我。”
我爱你,你不能丢下我。
也许当真是都媞媞的爱挽留了他的性命,所以,尽管御俊初腹部的刺伤流了大量的鲜血,但是,那些玻璃片却没有刺到他的致命部位。使他依旧保留了性命,活下来,继续呼吸,继续享受生活的快活与悲哀。
他在医院,度过了无数个夜晚,每当明月当空,万物披银的时候,他就一个人静静的,看着恬美的月色,想着徘徊在他身旁的,这些女人——
她们就像是一只只美丽而易脆的蝴蝶,堕入这使她们痛苦挣扎的蜘蛛网——爱情之中,
他的一生,与这三个少女纠缠,他吻过的蝴蝶,深情而又执着,但,他的内心是否知道,他,到底爱谁?
御俊初,你到底爱谁?
一个月后。
当御俊初拄着拐杖再一次出现在北大校园之中时,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老师与同学们的热情。
只见他们班的女同学,在校门口排着队,呼喊着他的名字:“御俊初,欢迎你回校。”甚至其中,还有他们班的大嘴女老师唐老师的身影。她推了推眼镜,喜笑颜开的看着她最喜欢的学生归校。
御俊初不在学校的这一个半月,可谓是她执教生涯中最无趣的一个半月,而今天,她的欢喜却是使她的眼睛笑成了半月型,她率直的走上前去,来到御俊初面前,对着他露出笑容来:“御俊初,欢迎你回到学校。”
“欢迎回归!”同学们都满脸的喜悦,御俊初受了这喜悦的感染,也不禁露了笑来。
正待此时,忽然听到一阵女声自身后冷冷传来:
“有这份心列队欢迎,不如查办一下你们学校的学生,究竟是哪一位,让御俊初身受重伤。”
听到这熟悉的女声,御俊初不免心头一动,也许这声音并不若都媞媞那般沙哑的嗓音样令人印象深刻,然而御俊初却绝不会听错:“瑶瑶。”
他欢喜的回过头来——果不其然,那说话的女子便是单日瑶,她带着她的助理克里斯汀一同来到了学校大门口。
这些女学生与老师们,见了她这般女子,都不禁愣住——好一个天生丽质难自弃的绝色佳人,她的衣着入时,显示其境况富足,而那张脸庞与身段,如同繁星映辉,美丽异常。然而,只有御俊初一个人,却看出她芳容憔损,形销骨立,形容枯槁,身体消瘦。
单日瑶走上前来,冷冷的直视着御俊初,那双眼睛,却是森然可怖——他还是一贯的端庄俊美,可是,他却是背叛了她!是他害的她的心蛛网四处,尘灰满布!他怎么可以上一刻还在信誓旦旦的说爱她,下一刻却与另一名女子上床?
御俊初见她那双黝黑的大眼睛,充满了恨意的瞪着自己,不免心惊胆颤:“瑶瑶,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看我就像看仇人一样?”
单日瑶冷哼了一声,却退下一步来,不答他,也不看他。那唐老师见这女子端的深沉老练,却不知道她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便问她道:“你说……御俊初受的伤,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所为?这不可能罢,我们北京大学,乃是中国教育最好的大学,哪里会有这样的学生?若真的有这样的坏学生,我们校方一定好好查办,就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哪一位?”
“她叫都媞媞。”那单日瑶冷冷道。
就在她念出这五个字的时候,都媞媞也正好来到了学校。她扎着两个麻花辫,这样的打扮,与她的人一般,不谱人世。当她见到那学校门口立了好多人时,不免感觉奇怪:“他们立在门口做什么,该不会是有什么值得欢迎的大人物吧。”
她慢慢的走了过去,她却不知道,刚一走过去,就看见那门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都媞媞作为北大破格招收的天才少女,在北大也颇有些名声,因此那些老师学生倒也都认识她,见她来到了,那唐老师忙道:“哎哟,真巧,真是说曹操曹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