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玲用力的环抱住自己,因为突如其来的恐惧,她丝毫没有感受到指甲刺破手臂的隐隐疼痛。熟悉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异样的静谧,惠玲缓缓的抬起头,此刻的她好像又清醒了些,她挣扎着站起身,因为长时间蹲坐在地上,腿的酸麻让她又一次跌坐回地上,她自嘲的笑了笑,又尝试着站起身,一瘸一拐的靠近座机。
“惠玲?”电话里传来中年男子低沉的声音。
“权叔,有事吗?”惠玲浓浓的酒意显露无遗。
“你怎么又喝酒了?不是说过一个女孩子不要喝那么多酒吗?”
“权叔,你到底有什么事?”惠玲的情绪烦躁,话语中不觉多出一丝丝的不耐烦。
“就知道你不会听话,”中年男子无奈叹息道,“疗养院那边说韵贞现在状况好了一点,她想见见你。”
“见,见我?”惠玲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无法想象她们姐妹俩见面的情景,不,不是无法,而是不敢。
“惠玲,听我一句劝,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能再这样酗酒度日了,你难道想把自己关一辈子吗?你还年轻,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韵贞很想你,你就去见见她吧,就当出来散散心。还有我会继续联系先生太太的,你不要担心。”
“如果他们想跟我们联系的话,就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了。”惠玲冷笑了一下,从很久以前,她的亲人就只剩下韵贞,权叔,还有一个她曾朝思暮想的男人。
“惠玲,你不要多想,先生和太太只是去环球旅行,一定会联系上的。”
“权叔,你让我再想想。”酒精的效用开始发作,剧烈的疼痛一点一点吞噬她所剩无几的意识。
“没有什么再想想之说,我明早会派司机去接你,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或是怕惠玲反悔,权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了电话。
惠玲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纵她有万般不愿,也逃不掉。
撂下电话,惠玲鬼使神差般的来到镜子前,她许久都没有照过镜子了,照镜子对于一个已不见天日的人而言只是一种多余。明天,她要去见那个唯一陪伴在她身边的有血缘的亲人了,心中的不安如黑洞般将所有情愫一一卷入愈来愈烈,她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她踉跄的跑到衣柜前,开始挑选明天去见韵贞的衣服,她把衣服一件一件摊在床上,可那些鲜艳的颜色却让她一再想起浴室中的那一抹红,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她扶着床边无力的坐下,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会不会吓坏韵贞呢?惠玲的头又痛了,眼前的景物由渐渐出现的重影慢慢变得模糊,可印象中的一个少女面容却越来越清晰,柳叶弯眉,璀璨杏眼,高挺翘鼻和樱桃小嘴。那个仿若漫画中走出的少女好熟悉,熟悉到惠玲莫名的心悸。
“韵贞,”惠玲喃喃的唤着,这两年来她一直活在亏欠里,她总是在设想如果她可以早一点回来,如果她没有固执的偏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备考,如果她能一直陪在韵贞身边,现在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可惜生活没有如果,它总是先残忍的给你一击,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剥夺你想重来的权利。
半梦半醒之间,天边渐渐明亮起来。在高楼耸立的城市中看不到一点太阳的影踪,可它还是无私的照耀着整个城市。一夜的宿醉加上难寐,惠玲显得更加苍老和疲惫。她冲了个热水澡,恢复了些精神,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必须要振作一点。
换上一身干净修身的衣服,将吹干的头发轻轻挽起,镜子中的出水芙蓉与昨晚简直判若两人。轻施粉黛,在镜子前练习了一会笑容,惠玲来到床边,打开了抽屉,里面安静的躺着一个银色的盒子。惠玲很小心的将盒子拿起来,打开盖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条白色的蕾丝发带,白色是韵贞最喜欢的颜色,因为它简单而纯洁。惠玲看着蕾丝发带,臆想着韵贞带上它的样子,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她把盒子仔细的盖好,小心翼翼的放进包里。
从韵贞被权叔送入疗养院后,她们间唯一的沟通渠道就只有权叔了。惠玲只顾着借酒浇愁,却从未质疑过。
司机已然早早的守候在大门口了,重见阳光的时刻还是让惠玲有些措手不及,可这一点也不会影响她那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女王气场,司机迅速下车,跑过来弯下腰毕恭毕敬的为惠玲打开车门。
“权叔交代什么了吗?”
“是,他让我转告您绍强回来了。”
惠玲的心跳漏停了一拍,那个在夜里不知唤了几万次的名字再次在耳畔出现,她显然还没有做好准备,“他现在在哪?”
“代理董事没有说,他只是让我把这个给你。”说着,司机将一张字条递到惠玲手中。
一路上,惠玲都死死的攥住那张写着号码的字条,既然会回来为什么这么多年连一个电话都不曾打过呢?惠玲的心情又开始浮躁,可她还是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事情要一件一件的解决,她不能这么早就失去理智。
在护士的指引下,惠玲见到了正怡然坐在树下的韵贞,那抹纯白美的仿佛坠入凡间的仙子,
她朝着韵贞一步步走了过去,韵贞很快就发现了她。
“姐,你来了。”
“嗯,你身体好一点了?”惠玲坐在韵贞旁,手却有些无所适从。
“是啊,好了很多。”
“真的还好吗?”
“嗯,我真的很好。”
“韵贞,我,对,对不起。”久久未至的歉意此时来的好像也不是时候,她微垂下头的时刻刚好错过了韵贞略变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