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对他的秘书使了个眼色,秘书旋即离开房间,不一会儿便端来了茶盘、茶、茶杯和饼干。我们坐在一张矮桌旁边的两把扶手椅里。我向后仰靠,浑身放松。丹尼属于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信心的那种人,他使用其才智和魅力使你感到轻松自如,而不是威胁恐吓你,我喜欢他。
丹尼津津有味地呷了一口茶。“费利西蒂告诉我,说你是戴比·蔡特的朋友,”他说,眼睛掠过他的茶杯看着我。
“对,我是她的朋友,”我说。“或者说,至少我与她共过事,我们虽然只在一起工作了3个月,但我们相处甚好。”
“大概是在德琼股份有限公司吧?”
“对,是那家公司。”
“我肯定戴比对你们来说是一笔真正的财富,”丹尼诚恳地说。“她离开我们这儿时,我感到非常遗憾,她是个才华出众的律师。”他一定是看见了我脸上微露的惊讶之色。“噢,是的,”他继续说。“我想,她在实践经验方面还稍欠火候。但是,对于具有她这种经历的人来说,她总是能够非常迅捷地抓住问题的核心。而且她从来不会遗漏任何东西。她放弃了干法律这一行真是可惜。”他咳嗽起来,咽下了我脑子里想到的事情没有说出口,现在那倒无关紧要。“我能帮你什么忙?”
“我想问你一些有关戴比死前在做的事情,”我开始说道。“有些事有点儿奇怪,也许无足轻重,但是说不准也许很重要。”
“会与她的死有关吗?”
“噢,不,我肯定这与那事没有关系,”我连忙说道。
“但是,你认为可能会有关系?”丹尼仰靠在椅子上聆听,不但听我说的内容,而且还注意我说话的语气。他姿势中的某种东西激励着我说下去。
“这个嘛,我可能只是在想象罢了。但是,不错,我想那也可能有关系,我真的还不知道,这就是我来此拜访请教的原因。”
“哦,是这样,”丹尼说。“继续说下去。”
“这事与一个名叫欧文·派珀的美国人有关,费利西蒂说你处理过他卷入其中的一桩案子,戴比和你一起处理那个案子的。”
“派用是本事务所的一名当事人,我确信我和戴比的确为他辩护过一次。”丹尼说。
“前些天,我在查阅为美国一个卡西诺赌场发行的一种新债券。”我接着说,“赌场的业主是欧文·派珀。我叫戴比研究一下资料备忘录。她死后,我自己去查阅了文件。她在有一、两段上作了标记。特别是有一段,解释说赌博许可证将不发放给有犯罪前科的人。”
我看看丹尼,他像刚才一样,正在聚精会神地听我说。
“派珀有过犯罪前科吗?”我问道。
“据我所知没有。”丹尼说。
“关于你和戴比经手的派珀一案,你能告诉我点情况吗?”我问道。
丹尼沉默了一会儿,他在思考忖度。“有难处,派珀是我的当事人,我不想损坏他的名声,也不想泄露他的任何私事。”
“但是,你能给我帮助,”我坚定地说,“现在不是恪守法律繁文缛节的时候。”
“年轻人,任何时候都应该尊重法律,”丹尼说。但他又笑了起来。“我将尽最大努力帮助你,实际上,大部分情况都是公开的,我将尽可能全部讲出来。”
“欧文·派珀和一个合伙人——一个英国房地产开发商——在萨里合买了一幢很大的乡村住宅,叫作布莱登哈姆山庄,他们把那幢住宅重新整修了一番,开了‘布莱登哈姆山庄诊所’。它显然是专门为那些高级管理人员办的,诊所里的‘病人’从来没有超过一打,它像一个疗养院,为过度紧张疲劳的生意人提供休息和放松之所。不用说,它的费用是非常昂贵的,很自然,由于其设备条件的性质所决定,它与外部世界完全隔绝。”
“后来,过了1年左右,警察突然搜查了该诊所,逮捕了经理和几名女职员,他们随后指控我的当事人和他的合伙人开妓院,开庭审判时,这个指控从未被证明成立,该诉讼案被认为既前后矛盾,又证据不充分。”
“是由于你的努力,”我插话道。
丹尼笑了起来。“哦,通常,我们这儿不受理刑法案件,所以,我把此案转给了我知道受理这类案子的一家律师事务所。但是,我认为最好还是保留一份他们请我们代为注意法院诉讼程序的委托书,而且我的确指出了诉讼方忽略的一些相当费解的前后矛盾之处,我必须承认其中有一些是戴比发现的。”
“所以派用被释放了?”我问道。
“对,无罪释放,就是这样,”丹尼答道。“他把那幢房子卖了,我相信那房子现在成旅馆了,而且是个相当不错的旅馆。”
“那么,警察是对的吗?那是妓院吗?”
丹尼犹豫了一下。“警察提交的证据可以证明那是妓院,但是那个证据是不可接受的。”
“这么说它是一个妓院。”我说,“派珀知道那儿发生的事情吗?”
“他在这个国家里呆的时间很少,即使警察当时能够证明布莱登哈姆山庄是个妓院,我也可以证明我的当事人对此一无所知。”
这话可真够气人的,丹尼的托辞激恼了我,我的问题也更加直截了当。“派珀是个骗子吗?”
“从审讯期间我所了解的情况看,我不会再接受他作为我的当事人了,”丹尼说。到目前为止,这是他最为言辞激烈的答复。
我思考了一会儿。“如果这事引起内华达赌博管理委员会的注意的话,最终会导致派珀被吊销营业执照吗?”还有塔希提饭店,我想。
丹尼几个指尖并拢,轻轻叩击着下巴。“这很难说,我对内华达州的法律细则知之甚少,从来没有发现派珀有任何违法行为,所以他不会被自动取消资格,这将取决于委员会有多大权力来判断什么是好名声,以及他们如何运用这种权力。但是,很显然它在实际运用中是没有什么帮助的。”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谢谢你,丹尼先生,你对我很有帮助。”
“别客气,我随时愿意效劳。”我们握了握手,然后我向门口走去。
还没等我走到门口,丹尼喊住了我。“噢,保罗。”
我转过身。
“当你说这可能与戴比之死有关时,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继续说了下去。“我对派珀的经营方法略知一二。尽管他装模作样,彬彬有礼,但他是个危险人物,我很喜欢戴比,她死了我很难过,如果你还需要什么帮助,给我打电话好了。”
“谢谢你。”我说。
“小心点。”当我离开房间时,丹尼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
那天晚上下雨了,但我还是出去跑步了。在热烘烘的8月的夜晚,雨水淋透了我的运动衫和田径短裤,我浑身感到十分凉爽。我湿漉漉地回到公寓里,虽然身体疲劳,但是精神振作多了。
随着麻醉药药效的逐渐减弱,我的伤指开始突突地抽动起来。我小心仔细地解开绷带,察看伤口。刀口很深,但是,由于刀子很锋利,切口只是窄窄的一条,皮肤看上去好像已经开始愈合了。我唯恐着凉,赶紧跳进浴缸,把手指放在水里好好泡一泡,让全身肌肉放松放松。
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我轻轻地暗自咒骂了一声,只管躺在那儿不动,铃声响个不停,我极不情愿地爬出浴缸,浑身滴水走进卧室。“喂。”
“我告诉你不要管闲事。”身上的热水滴突然变得冰凉,那是乔·芬利平淡单调的声音。
我搜肠刮肚找词儿答话,他这话不无道理,他是告诉过我少管闲事,我到底是找的哪门子事儿?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我说:“你怎么弄到我的电话号码的?”
“你是怎么弄到我的电话号码的?”
问得好,我是从卡什那儿弄到他的电话号码的,他当然也可以轻而易举地从卡什那儿问到我的电话号码。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大概把我的住址也搞到手了。我浑身越发感到冷了,我从床上抓过羽绒被裹在身上。
“我告诉过你不要多管闲事,”乔重复道。“在过去的24小时里,已经有两拨警察上我这儿来过了。先是来了一个女警察,盘问我和萨莉,萨莉什么也没告诉她,而且她以后也不会说的,她知道要是说了,会有什么好果子等着她。”单调乏味的语气中吐出了威胁之词。“后来,一个脸色阴沉,动作缓慢的侦探问了我一些有关那个婊子之死的问题。不过,他也什么名堂都没问出来。但是,这事让我生气,非常恼火,你手指头没掉,算你运气,你要是不就此罢休的话,你将失去的恐怕就不止是手指头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害怕起来,我为什么要和他搅到一起去?因为我认为是他杀害了戴比,我提醒自己说。是啊,如果警察已经开始找他调查此事的话,那么,我也许应该把这事全交给警察去管。“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