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其他两百名与会者一起来到了一个硕大的舞厅,里面摆放着餐桌,准备开宴,我朝我那一桌走过去。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的卡什,还有凯茜和韦杰尔与我同桌。除了我以外,还有两个客户。
“嗨,保罗,过得怎么样?”卡什隔着桌子大声说道。“很高兴你大老远赶来,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混合老兵人寿保险公司的玛德琳·杰森,这位是菲尼克斯荣昌储贷银行的杰克·索尔蒙。玛德琳,杰克,这位是保罗·默里,我在伦敦最好的客户。”
我们相互点头微笑致意,玛德琳·杰森长得小巧玲珑,看上去很文静。但是,当她微笑着打招呼问好时,她的眼睛流露出惊人的聪慧。杰克·索尔蒙又高又瘦,比我年纪大几岁。他稍微有点龅牙,当他用右手与我握手时,他的左手在紧张不安地摆弄着什么。我发现我的座次在他的旁边,另一侧是凯茜。
“我听说过许多有关你们公司的情况,”我对杰克说。
“噢,是吗?”他说,显然很高兴。“我不知道出了亚利桑那州还有人听说过我们呢,更不用说伦敦的人了。”
“啊,但是你们在欧洲债券市场上给人留下了相当深的印象,不是吗?”我说道,有意识地想奉承他。
“事实上,对于我们这样一个规模不大的机构来说,我们在那些市场上做的交易比你们所能想象的要多得多,”杰克说。
“譬如最近为丹麦北面不远的某个国家做的一笔罪恶的交易?”我说道,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杰克也报以微笑。“这下你提起这事来了,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了解信息是我的工作,”我说。“实际上,我们自己也做了大笔那种交易。我想当初这种债券上市时,我们和你们大概是购买这笔债券的唯一投资者。那种发大财的机会并不是常有的。”
杰克大笑起来,“如卡什常说的那样,‘这是一笔有油水的交易!’我当然非常高兴做成那笔交易。”他喝了一大口酒。
激发这个人的自我表现欲看来并非难事。“真奇怪,一个距伦敦交易市场如此之远的人,竟然能够把买卖做得这么成功。你是怎么做的?”我继续问道。
“这个嘛,我们认为菲尼克斯荣昌储贷银行的眼界还是相当开阔的,比你们在美国的普通投资者更有眼光。我喜欢时刻追踪欧洲的消息和事件,我上大学期间,曾在那儿呆过三个月,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卡什·卡拉汉了。”
啊,原来如此,我暗忖。
“你们与卡什生意来往很多吗?”我问道。
“还可以,”杰克说。“他把握市场行情的能力很强,并且分析得头头是道,他似乎总是与我的想法一致。”
我敢断定他是这样,我暗自想道。菲尼克斯荣昌储贷银行对于卡什来说是个理想的帐户,我能想象得出他整天价怂恿着杰克·索尔蒙买进卖出各种各样的债券,而他则从容不迫地一个劲儿拿销售佣金。“是的,我们也发现他很能干,”我说。
“你们涉足高风险债券市场很久了吗?”杰克问道。
“没有,我们刚刚开始。你们呢?”
“噢,我们做了一年左右了。”
“你们觉得怎么样?”
“很刺激,但是你必须有胆量。如果你发现了一宗好买卖,能使你得到16%的回报率,而你对它的信用又很放心,那就应该大量买进,懂我的意思吗?”杰克朝我报以会意的微笑。
我点点头,我心想,这家伙是个危险人物。
“但是,他们不会让我干的,”杰克继续说。“如果我买进的数量超过一两百万的话,他们便会惊慌失措。告诉你吧,要想挣大钱可不是件容易事。”
这么说,某个聪明人躲在暗处控制着杰克。
“明天有没有哪些公司的发言值得一听的?”
“对,有一家公司我很喜欢,‘费尔维’。我认为他们的发展史很了不起。”
“‘费尔维’?”我说。“他们做什么生意?”
“他们生产高尔夫球小推车,你知道,就是推着满高尔夫球场跑的那种小推车。”
“这我知道,谢谢,我一定要听他们谈谈,”我说。接着,我们一声不响,埋头吃了一两分钟。“你们办公室就在这附近吗?”我问。
“离这很近。大约10英里吧,在闹市区,不过,开会期间我住在这旅馆里。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结识一些从事高风险债券交易的人。”
“你们的生意做得很大吗?”我问道。
“不,我们只有两三个人搞投资,大部分交易决策都由我做,其实并不需要很多人,那样反而浪费钱。”
“我们的经营规模也很小,”我说。然后,我开始从他口中套话,“把我们公司和你们银行所做业务比较一番一定会很有意思,虽然我们生活在不同的大陆上,但我觉得我们的观点看法非常相似。”
杰克上钩了。“嗨,会议结束后,我何不领你去参观一下我们银行,你能抽出两三个小时吗?”
我微笑作答:“谢谢你,那将会非常有意思,我盼望着这个时刻。”
卡什一直在和混合老兵人寿保险公司的那个女人聊天。起初,她态度非常冷淡,但渐渐地被卡什的魅力所吸引住了。约莫半小时之后,她也和卡什一样,开始无所顾忌地朗声大笑起来。
我小声对凯茜说:“卡什与那个女人好像很谈得来嘛,她怎么会这么受欢迎的?”
“混合老兵人寿保险公司是美国最大的投资者之一,”凯茜说。“玛德琳·杰森是该公司有价证券组合部的资深经理。她是决策人物,只要她一改变对某个市场行情的看法,那个行情便会波动,应该说她是相当能干的。”
“我明白了,”我说。“但是混合老兵人寿保险公司并不是卡什的客户,对吗?”
“一点不错,”凯茜说。“但是,谁能知道呢,说不定哪天就成了他的客户。卡什总是想方设法,尽可能多地结识那些大投资者,等他将来再回到美国后,他也许会给她打电话,问问她干得怎么样。”
“但是,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负责与她打交道的那个推销员会怎么想呢?”
“是劳埃德·哈宾。今晚他没来,对于卡什来说,真是天赐良机。”
我没再说什么,我心想与从客户的口袋里偷取2千万美元相比,挖走同事的一个客户只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我想起了戴比·蔡特。但是,我不能把我的猜疑告诉凯茜,我摇了摇头。“我觉得卡什像个下流坯。”
“我能看得出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凯茜婉转地说道。“的确,有些人不喜欢他,不过,他也并不总是那么坏。”
“是的,我承认他也许不值得信任,他常常欺骗顾客,而且是个臭名昭著的贼,专门偷挖其他人的客户。但是,我觉得他还并不是个恶魔。”
我耸了耸肩。
“噢,不。他很善良,走路都怕踩着蚂蚁,他心肠很软,他希望人人都喜爱他,甚至希望我也这样。虽然我老对他发牢骚,但他却总护着我。两个月以前,有人告诉我,说我今年加不了薪了。我工作很卖力,照理应该加薪,卡什知道后威胁说,他们若不给我加薪,他就辞职。后来他们给我加了薪,在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肯为职员这样做的老板并不多。”
凯茜的忠心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但是,并没有使我信服,我也就没再往下说。
卡什突然中断谈话,向我们喊道:“嗨,保罗,我可担心害怕死了,先是你和杰克同谋,那使我感到紧张不安,我的两个客户密谋策划反对我。你们俩可以津津乐道于某些有关我的丑闻,如果那还不够的话,你又开始把我的合伙人变成我的敌人来反对我。”
“对,你最好提防着点,卡什,保罗把你的秘密全都告诉我了,”杰克说。
最后这句话使我心里感到不是个滋味,我知道杰克是在开玩笑,但是卡什也这样认为吗?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卡什的表情,但是他只是笑笑,看不出担心的样子。韦杰尔插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些有关卡什的小秘密,记得谢丽尔·罗森吗?”
“嗨,迪克,嘴下留情吧,”卡什笑着说。“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们两个已经认识很久了吗?”我问道。
“噢,是的,”卡什说。“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我们是在同一个街区里长大的,迪克是个聪明学生,成绩在班上始终名列前茅,起先进了哥伦比亚大学,然后又念了哈佛大学商学院。我只是喝啤酒拿手,还有和女孩子交朋友,像谢丽尔·罗森。”
“你要是见过他那酒吧就好了,”韦杰尔说。“每天晚上都客满,许多年轻人在那儿尽兴玩乐,痛快极了。真可惜,你不得不关掉那个酒吧。”
“离特里蒙特大街很近吗?”我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
“就在街角,”卡什说。韦杰尔仔细注视着我,我也盯着他的眼睛注视了一两秒钟,尽量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我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装得很像,韦杰尔感到我的话是有目的的,我必须确保不露出任何痕迹,以免给他留下怀疑的证据。
卡什又继续去取悦混合老兵人寿保险公司的那个女人,韦杰尔向凯茜转过身去。
“说说看,你觉得这次会议怎么样?”他说。
“噢,棒极了,”她说。“这么多公司管理得这么好,真令人惊奇,有这么多债务要支付利息,看来还真得集中思想才行。”
“是的,今天有几家大公司发言了,你听没听切姆卡斯廷斯公司的发言?那是我自己组织的一笔交易,管理得相当出色,这是一家正在走向成功的公司。”
我听了切姆卡斯廷斯公司的发言,管理看上去确实不错,业务发展也相当有潜力。然而,由于听信了其投资银行——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的劝告,该公司已债台高筑,需作出很大努力才有可能支付下一期利息款。
“是的,我听过那个发言,”凯茜说。
“真可惜,我们不能把那样的交易做到欧洲去,”韦杰尔说。“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