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连摆手。“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想,罗布怎么会看见我们在船上的。那天晚上,我们离开时,他还在办公室里,他肯定是在跟踪我们。”
“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恐怕得说,你不是罗布这样纠缠不休的第一个女人。他曾经和戴比出去过。她把他甩了,但是据戴比的室友说,在戴比死前不久,罗布一直在纠缠她。他请求戴比嫁给他,但遭到了拒绝。”
“等一等!就在戴比死之前,如果罗布看见你们俩在一起,那他就有可能看见了是谁杀害了戴比,”凯茜说。然后,她看见了我脸上的表情。“你认为不是他干的,肯定吗?”
我叹了口气。“我恐怕得说,很有可能是他,你看见过他发火时的那副模样,他从来不肯让步。我必须承认,当他说他要杀了我们两人时,我几乎拿他的话当真了。”
凯茜颤抖了一下,她看上去一脸惊恐之色,我们默默地继续吃着。最后,我打破了沉默。“这个,现在我们对此事是一筹莫展,让我再要一瓶葡萄酒,咱们换个话题。”
于是,我们又要了一瓶酒,聊起了新话题。我们谈了整整一个晚上,愉快地谈论着各种各样的话题。我们彼此倾听着对方东拉西扯地讲述着,不时地发出朗声大笑。最后,我们发现酒店老板在我们周围转悠,抬头看看四周,发现小酒店已经空空无人了。我们不情愿地从桌子旁站起来准备离去,我一眼瞥见了一个招牌。“招牌上说他们这儿提供床铺和早餐。”凯茜看看我,咧嘴笑了。“是吗?”
他们有一间空房,天花板都翘曲了,栋木房梁裂开了缝,还有一扇扭曲变形的小窗户。眺望窗外,我们可以看到一轮满月下面教堂和土坡那黑糊糊的轮廓侧影。我们没有开灯,而是借着月光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宽衣解带。凯茜赤裸着身子向我走过来,把头偎依在我胸前。我温柔地把她向我拉近靠拢。在我们的身体紧贴的部位,肌肤之亲的首次接触使我们全身一阵颤抖。我们品尝着那种拥抱的亲密,慢慢开始习惯了对方的身体。我的手指顺着她的脊梁骨缓缓地向下移动,抚摸着她那光滑结实,曲线优美的臀部。
她扬起脸看着我,那双幽潭般的眼睛在月影下显得比平常更大了。“上床吧,”她柔声低语说道。
我从窗口向外望去,一边心安理得地呷着茶。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时间,只见薄暮时分的夕阳照射着我寓所下面马路上蠕动着的车水马龙,我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今天是忙碌的一天,是我的生活重新恢复有序的一天。我和凯茜清晨5点半就起床了,以便我能把她送回伦敦,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梳洗更衣去上班。我开始了两星期来的第一次跑步,我只是轻步慢跑,让周身血液循环起来。我给招工人员打电话,缠着他们找工作。我向上星期我在广告上看见的几家公司提出了申请,然后,第一次给银行界的几个老关系打了电话,我想那也许会有所帮助,只要我能够在证券协会澄清名声,我就大有前途。
大门电话的蜂鸣器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向下看去,只见一辆警车就停在我这幢楼外面。
我按下了内部通话按钮。“什么事?”
“警察。我们能上楼吗?”他们想干什么?我想起凯茜说过,鲍威尔曾询问过许多有关我的问题。
“当然。”我按了一下按钮,让他们进了大楼,然后打开了我自己的房门,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脚步沉重地走上楼梯,让我跟他们到警察局走一趟。
我考虑了片刻,想不出其中有什么坏处。再说,我好奇地想弄明白鲍威尔发现了些什么情况。
我和他们一起上了警车,我们驱车向考文特花园街附近的一个警察局驶去。我试探着想与他们闲聊聊,但是没有什么效果。他们都不理睬我,这看起来似乎不是好兆头。
他们带着我进了警察局,把我领入一间审讯室。审讯室里只有一张桌子、四把椅子和一个文件柜。我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坐下,谢绝了他们送来的一杯茶,花了半小时反复看着那些色彩鲜艳的招贴画,画上提醒坐在我正坐着的位置上的乡巴佬们要锁上他们的汽车,照管好他们的手提包。
坐在那儿,我觉得有罪。我虽然尚不知道是什么罪,但是我确切地感到有罪。
终于,门开了,鲍威尔走进来,后面跟着琼斯。现在,鲍威尔是在他自己的地盘上,显然比我在德琼公司那光亮照人的会议室里见到他时要感觉好多了,他在我对面的那把椅子上坐下,琼斯则拉过一把椅子,靠墙放好,坐了下去,手里拿着笔记本。
鲍威尔身体前倾,目光严厉地凝视着我,好像足有一分钟,我本来已经感到不安了。他这样看着我并没能使我的不安有任何缓解,不过,我还是坚持一动不动地坐着,跷着二郎腿,双手摆在大腿上。
“默里,你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讲吗?”他问道,声音急促而有力。
“关于哪方面的?”我试图装出漫不经心的口吻,但是要装出在星期一晚上被带进警察局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岂不是荒唐可笑。我心里很紧张,这鲍威尔知道。
“关于戴比·蔡特谋杀案。”
“谋杀案?我想你曾说过那是一次事故或是自杀。”
鲍威尔不喜欢别人揭他的疮疤,提起他早先的观点。“现在,我们知道这是一起谋杀案。”
“那正是我一直对你说的,”我说。
鲍威尔又向前倾了倾身子,靠我更近了。“不要跟我耍小聪明,小家伙。那是谋杀,我知道,你也知道。而且我们两个都知道凶手是谁,不是吗?”
噢,我的天哪,我想道,他认为是我干的,我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好了,再给我讲一遍那天晚上的事情经过吧,”鲍威尔说。
我尽可能详细地讲述了那晚的情况,但是鲍威尔还嫌不够,当他问起我从坦普尔地铁车站乘车回家途中的情况时,我变得局促不安起来。我所记得的一切就是,我满脑子里都是戴比的影子,那些情景我记得清清楚楚。但是,我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间乘上地铁火车的,也记不得是什么时间在格洛赛斯特路车站下的车,确实记不清楚那天晚上后来一段时间里干过些什么事情。
鲍威尔觉察到了我的忐忑不安,当我说完时,他只说了一句话:“一派胡言。”
我木然地看着他。
他站起来,开始在小屋里来回踱步。“还是让我来告诉你我了解的情况吧,你和受害人一起离船,几个醉鬼撞见了你们,你们两人一起向泰晤士河河堤地铁车站走去。夜色漆黑,大雨如注,能见度极差,当你认为没人看见时,你便抱起受害人,把她扔进了河里。”
我强压住怒火,我他妈的干吗要像犯了罪似的?这简直荒唐至极,我应该感到愤慨,但是我所能说出来的只是一个简单的“不”字。
鲍威尔两大步跨到我跟前,他没有碰我,但是,把他的脸贴近我的脸,只有3英寸距离。我能闻到他呼吸中的洋葱味儿,看清他那长满粉刺,油光发亮的皮肤。“我知道这就是实情,默里,因为我有个见证人,他目睹了整个过程。”
一个见证人?那是谎话,我猛地恢复了镇静,头脑清醒起来。
“见证人是谁?”
“我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听着,默里,见证人是谁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有一份宣誓证词。”
“是认识我的人写的?”
“我说过我不能告诉你。”
罗布!肯定是他,凯茜提到过那天晚上罗布看见我和戴比一起上船的,他究竟对警察说了些什么?
“怎么样,我们写个供述好不好?我们知道是你干的。”鲍威尔又踱起步来。“你要是现在说了实话,对我们大家都可能更加有利。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假装已没有意义。我刚才说了,我们有一个见证人,我们有证据。”
要是再让鲍威尔威胁下去,我他妈的都要疯了。我朝一直在不住手地做笔录的琼斯点点头。
“让他把我刚才说的话打印出来,我签字。在那之前,没有律师在场,我什么也不会再说了。”
接下来的5分钟里,鲍威尔千方百计地想引诱我说话,但我始终保持沉默。最后,他只得作罢。“默里,你是个犟杂种。但是,别担心,我不久又会见到你的。”
鲍威尔和琼斯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审讯室里,等待着他们打印出我的供述。我仔细地核对了一遍,签上名字,然后离开了警察局。当我冲出警察局,走上街道时,我感到双膝发软,我的处境非常危险,我知道鲍威尔一直在威胁我说一些我不该说的事情。我猜想他一定还没有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可以逮捕我,但是,毫无疑问,我已身陷困境。如果鲍威尔觉得自己没有充分理由的话,他是不会枉费力气来复审此案的。
鲍威尔这人的脾性令我担心,我发现他是一个速断速决的人。他非常粗暴,缺乏耐心,我不安的是,他收集证据时是否仔细认真,一丝不苟。他认定我有罪,他会不择手段地置我于死地。
我相信鲍威尔通常都会成功的。
谋杀!被指控犯有内幕交易罪似乎已经够糟糕的了,但与谋杀相比显得微不足道,而且偏偏是谋杀戴比。
我一回到家便给丹尼打了个电话。很巧,他这么晚还在工作,他的劝告很明白,认真对待鲍威尔的怀疑。但是,鲍威尔还不可能有充分的证据来指控我。如果鲍威尔再想与我谈话,我应该予以拒绝,除非丹尼在场。在此之前,我所能做的一切就是静观事态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