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祭这一天终于慢腾腾的靠近我,并如我预料的那样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一切一片空白,一切一片漠然。我所等待的只是那一个小小的空缺可以被填上一点东西。我所等待的并不是你们的热气蒸腾的空空的笑脸。
正如我想的。只是空白。空白的让我难受。
我还在等待着什么。我还在期待着什么。如果你要远走,请淡出我的视线与记忆。不要再来提醒我,你还存在着,你还存在于一段可与人共享的记忆。我决定伤害自己,不管你怎么想不管你愿不愿意。不要再来提醒我。
我的生日让我独自难过,我的成长让我独自波折,你的经历让我独自蹉跎。我什么都愿意,我什么都愿意。人生中突袭的什么我都愿意接受。我别无选择,我真的不得不这样坦然坦白。
很茫然的我已经走过了这么多,已经记不起谁让我第一次忧郁;已经记不起谁让我不知道不觉将忧郁延续并把它深置心底;已经记不起谁让我学会第一次的逃避。现在我的瞳孔依然在散落着无尽的悲伤,并且我学会哭泣。但是,有什么关系。
还有什么关系。人生继续。
你还记得吗?对于那。
你已经忘记了吗?对于那曾经的渺小的。
你忘记吧。
我开始写这些郁闷的空洞的苍白的文字,突然间变的这么渺小自己都无法承受,何况你。其实或许我看错了你。你被我心中的幻影模糊了。我只是在蒙蔽自己而已。
梦潭之东点点苍山,巍巍大地,不知何年何月何日天地在泰山边滞留,留下两个小人慢慢成长。他们在青山流水间徜徉、于清泉飞瀑下嬉戏。虽然花开花落,但绿叶永在——这长年的绿是有这对小孩的性情决定的,没有疲惫的颓废、不见失落和失望。绿叶亦是在秋天脱落,男孩女孩不知道绿叶的离开意味着什么,只说这是梦潭的岁月、梦潭的生活。
岁月如歌世界在时间里慢慢变色,斗转星移,几十年就在这弹指一挥间匆匆流过。阿海坐在梦河边的巨石上,看河水中苍白的发须、龟裂的皱纹,还有自己繁衍的子孙。
“其实,我们在寻找的过程当中,都会失去一些本身的东西,可能这些东西是我们的爱情,或则是另一半自我。”
一瓣花片飘落于河水中,渐渐东去,带走的还有阿海老爷爷述出的爱情传说。
“那是,在几十年前。”
往事如烟一个金色的黄昏,太阳在西山的背后映带出满天的金黄,潭水在夕阳里泛着金光,像镀了一层金质的树林间一条飞瀑直泻而下,如一缕银丝带,飘在阿海阿金的小屋旁。潭水扬起的飞沫卷带着微风弥漫于梦潭的上空,缥缥缈缈、朦朦胧胧。阿金的歌声带动着水珠起舞,招惹的绿林嫉妒,于是就展开它们的臂膀,飘飘摇摇,如影随形。摇着橹的阿海,聆听阿金的歌声与自然美的呼应,渐渐把自己融入其中。
云海沧桑、花落夕阳、瀑动林静、惟雾茫茫。
瞬间,树林的召唤停止了,阿金的歌声也随之戛然停下。阿海抬起头,从林间的余韵中回过神来,顺着阿金的目光看到了一群穿着怪异的人朝这里奔来,他没有诧异,只是静静注视着搅乱了美景的尘土和尘土中包裹着的赤身裸体的人。当尘土慢慢侵入潭水,归于平静之后,阿海载着无语的阿金驶进自家的小院。云卷云舒、碧波荡漾。夕阳慢慢沉入西域,惟留高山巍峨的脊背面对空寂的梦潭。
明月当空微风夹杂着陈腐的气息在院落里飞扬,阿海探出头瞧了瞧静寂的院落,银色的月晕在院落的空地上起舞,久违的纯洁之感重又回到阿海的心头:“曾经这夜是纯洁的,月是纯洁的,还有梦潭里的水和石壁上的石都是纯洁的,但现在不是了,我要把它找回来,找回只属于我和阿金的纯洁。”逃,逃出这个院落,逃向原有的自我。
“阿金,我们走吧,这里太污浊了,让我们跑向自己的自由!”
“好的,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不管发生什么事,会有什么后果。”
两个夜的精灵迅捷的穿过一排排茅草屋,月光为他们探路,夜幕为他们而舞。阿海的身姿轻盈如燕,飘落如纱。
“阿英嫂。阿英嫂。”阿金轻声地低呼,“让我们跑吧,去找阿妈。”
“快,你们快些。”阿海唤起了激动的人群,也唤起了看房的犬吠。
“阿金、阿英,快带着他们冲出大门去,快。”打开大门的阿海返身又说:
“跑、一直向前跑,不要停下。”
“阿海,你呢?快回来,快。”
“别停下,傻孩子,去潭后的山崖,在那里等我,相信我。”
阿海看阿金跑过了小屋、跑向后崖。
阿金在树林间穿梭,这片曾经美奂的树林已经被毁坏殆尽,树枝已经不能遮盖整个人身;而往日的飞瀑,仅余下裸露的岩石和潭下的浊水。梦潭已死,往昔不在矣!
阿海跑进小屋,拿起绳索,折身跑向树林。此时院落的守卫者已经拿起刀枪,追赶逃跑的奴隶。背后的沙尘慢慢把阿海包围。
“阿海,我在这,快来呀!”惊喜地欢叫被追杀声掩盖。
阿海停了停,脚步被山坡上朦胧的人影吸引,当风把灰尘吹尽,阿英的轮廓渐渐显露出来,目光射向曾经美丽的梦潭,如诗如画的梦潭。
“阿英嫂,走呀,别看了!”
“我出来就是为了看看我的梦潭,看看我的美丽的庄园,但现在它们都不在了,我还能去到哪里呢?当梦想破灭后,我还有什么可以等待?”阿英嫂回头看了看渐进的追兵,对阿海说:“你快跑吧,去寻找自己的下一个梦潭。强迫,他们野蛮的强迫毁坏了我们的乐园,就为了得到少许的金钱!你一定要走出梦潭的所在,孕育出自己的子孙,教育他们什么是真正的生活,告诉他们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阿英挺拔的身影被灰尘掩盖,阿海挥挥手告别了阿英,目光坚毅的望向远方。随后抓住阿金的手,阔步在树林里穿梭,如畅游于梦潭底的鱼,游向自由。背后的尘埃慢慢在夜幕里沉寂,而树林间的奔跑在苍凉的月色中。仿佛一条流动的小溪,向远处伸展,流向天际更宽阔的河流。
“阿妈曾经告诉我,倘若梦潭死掉了,只要攀过东面的山崖,就会得到另一个梦潭,我们能翻过东面的山崖吗?”阿金喃喃地对阿海说。
“只要有你在,我们就能翻过这个山崖。”
命悬一线陡峭的山崖上布满了块块凸向外部的岩石,像匕首以凌厉的气势撕裂着天幕。阿海像一只小小的蚂蚁在山崖上攀爬,绳索的一头拴着阿金,他们如两条蠕虫在崖壁上蠕动,慢慢接近自己的顶点。
“啊。”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阿海的一脚踏空,使二人同时向崖底坠去。阿海在最后时刻,本能的把腰间的绳索向一块突出的岩石扔去,希望能挽留住濒临死亡的脚步。命运并不吝啬生命,绳索在岩石的牵引下,下落速度猛然减缓,后来重重的停顿下来,阿海慢慢从眩晕中清醒过来,在庆幸之余发现一个更加严重的挑战需要自己克服——自己和阿金被悬在了半空中,四下里漆黑一片,月明风清的悬崖好像也被刚才的变故惊吓了,紧闭起明亮的双眼,阿海暗暗祈祷,希望风雨不要来临。
“阿金。怎么样,还好吧?”阿海归魂后的言语像从地狱里传出来的,颤抖着向下传去,然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答,刚刚归魂的魂魄好像又慢慢游离开自己的躯体,焦急的阿海完全不管自己身陷半空中,解开腰间的绳索向下滑去,上部岩石处脱落的小石块随着绳子的晃动,哗哗的向下落来。
“阿海,别向下滑了,岩石要脱落啦!”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使阿海稍稍镇定了些,阿海停了下来,颤抖的嘴唇挤出几个字来“你。好。吧。”但是岩石并没有因为人的停止而停止,一如既往地慢慢松动着滑落。阿海刚刚完全清醒过来,感觉到下面的绳索和头顶的岩石都在晃动,猛然明白过来的阿海尖声叫道“不。”,然而下面的绳索已空,只传上来“再见吧,阿海。”的留恋言语,随后的阿海亦两手一空。整个悬崖陷入静寂,风起来了,一场云雨即将来临。
桃花源处东方的太阳冉冉升起,朝霞的光芒落在阿金的躯体上,宛如一层金被盖着沉睡去的可人儿。阿海在霞光里慢慢睁开了眼,用惊惧的眼神环顾了四周,陡峭的岩壁,沉睡的阿金,还有。山壁上透出的微弱光线。
阿海凿开石壁后,发觉到其实是一个洞口连接到外部的世界。阿金已经被刚才的石壁撞击声惊醒,看到完好的阿海,仅用流动的眼神凝视着阿海,渐渐的泪水盈满了眼眶,阿海亦是激动不已,走过去,张开双臂,久久地拥着阿金而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