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雷德·德·缪塞建筑术记载了历史。
你想了解我们当今的文明制度并对它作出评价吗?那就请你到村里的钟楼或巴黎圣母院的高塔上去看一看。
你首先看到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混乱景象。
房屋的墙一个比一个高,形状千奇百怪,密密麻麻地一个挨着一个。屋顶的倾斜度也不整齐,一个比一个倾斜。光秃秃的山墙被烟熏得黑黑的,有些地方还开有缺口,用栅栏围起来;围墙互相交接,挨在一起。房屋修建的年代不一,修建的方法也不同;它们互相阻碍着对方的通风,遮挡着对方的视野和光线。这简直是一场混战,一场可怕的建筑术上的短兵战。
大城市,尤其是巴黎,在任何一个有秩序与和谐观念的人看来,样子是很难看的;在任何一个对这一大堆奇形怪状的东西所反映出来的无政府状态感到担心的人看来,样子是很糟糕的:这一大片乱七八糟的房屋,屋顶有尖形的,凹形的,破破烂烂一团糟;有的还有金属屋面盖料和生了锈的风标;尤其是不计其数的烟囱,更加清楚地描绘了社会的散乱状态和产生这种房屋建筑上的混乱现象的分散经营制度的弊病。
由于缺乏统一的规划与和谐,在建筑上缺乏远见与总的安排,可以想象得到,在这个文明世界的首都,人的居住条件是多么的糟!
在巴黎有一百万男人、妇女和可怜的儿童拥挤在一个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七层楼房的小圈子里;此外,有六十万人住在阴暗的院子里,房屋既不通风,又缺乏光线;有的住在潮湿的地下室,或者住在又透风又漏雨、又有耗子又有虫的仓库里……从下到上,从地下室到污水槽,全都破烂不堪,又臭又脏……这么大的一个脏东西,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它是一个现实,一个极其严重的现实。但是,你们要认识到,这在你们这个制造这种脏东西的社会中虽说是不可避免的,是产生这种现象的人类社会的反映,然而不是绝对不可避免的!
既然后果是这么糟糕,对人有极大的危害,你们就应当承认产生这种后果的重大原因,承认使这种后果不可避免的原因,承认社会的原则是不好的和颠覆性的!你们既然用”不可避免的“这个大字眼来回答对你们的批评和向你们揭示的弊病,说这种弊病是合乎自然的条件的,是命中注定的,是事物的本身强加于人的,那就请你们向我们解释一下弊病的根源为什么不是由于一种不良的社会结构,为什么在你们所说的上层秩序中是不可避免的,为什么你们对任何问题都只有这么一个愚蠢的回答:“不可避免的“!我且问问你们:在人口聚集之地的空气这么龌龊,是大自然造成的,还是人造成的?
是出自上帝之手,还是出自人之手?
请你们说说,你们在草地上、树林中以及河边和海滩上散步时吸入的空气是含有病毒和细菌的吗?当绿草在早晨闪耀着露珠的晶莹的时候,当它们举着无数的花冠,在阳光下散发着芬芳,用甜蜜的声音对你们说:是上帝把人类安置在这个美好的地球上,大自然对人类是很宽厚慈祥的在此时候,你在绿草丛中漫步,吸入的空气是含有病毒和细菌的吗?
虽说在大自然中有肮脏的有害的东西,但人类不是具有消灭这种东西的力量吗?现在之所以有臭不可闻的沼泽地、荒凉的沙漠和一片焦土的地区,难道不是由于人类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没有管好自己的领地,让邪恶侵入了他应当好好治理的地方吗?大自然的这些创伤,难道不是秩序混乱的明证?不是人类应当受到的惩罚,不是他背离社会的反映?不是为了提醒人们而插在错误的道路路边上的标记或贴在悬崖前面的布告?难道不是一种向人们提出警告并使人感到痛苦的声音吗?难道不是大自然唯一可以用来向走入歧途的人类说话的声音吗?难道没有经常大声疾呼向人类说:“你走错了路,这条道路是错误的,你没有按规律行事,你没有走向你的命运!”吗?这一切,难道不是一种迹象吗?
啊!大自然是善良的和乐于助人的!人的心要堕落到什么程度才听不懂这种充满关怀和爱的声音!什么?当你黄昏时候来到这么美丽的乡村,见到这么好看的草木、绚丽的天空和明净的水,眺望雾蒙蒙的远方,闻着清新的芳香,你不明白是谁之力吗?当你晚上精力充沛,心中充满了活力,从乡村回到今人厌恶的城市,呼吸着城中污浊的空气和使人生病的疫气,你不明白是谁之过吗?
当你见到你们十七岁的男孩或女孩死的时候,你说:“病症是不可避免的;地不好,人不好,这是上帝安排的。”是上帝安排的!!……喂,你快住嘴,你快住嘴!因为你这样说,是在亵渎上帝!
巴黎是上帝创造的,还是人修建的?
你仔细看看巴黎的样子:
那些门、窗和气孔,象征着许多要求呼吸新鲜空气的嘴;当不刮风的时候,空中尽是从这些肮脏的地方散发出来的灰蒙蒙的烟尘。这样的空气,这个首都却把它当王冠戴在头上;巴黎人呼吸的,就是这种空气。巴黎人感到窒息……;巴黎是一个制造污浊的工厂,灾祸和疫病齐备,不通空气,不透阳光。巴黎是一个草木不能繁茂生长的坏地方;在这里,每七个儿童中,一年就有四个要死亡。
在霍乱流行的时候,那些到病人家中出诊和深入贫民阶级污秽的住所去看病人的医生所写的报告,读之使人不寒而栗;但这一切,有钱的富翁们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富翁们,我要提醒你们不要忘记这种情景!
你们这些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的富翁,在这有毒的空气中跳舞,让你们可爱的儿子和女儿在他们的母亲还没有弄清是什么原因就被这样的空气夺走了生命;你们忘记了人类大家庭一切成员的团结;富翁们,我要向你们再述说这种情景。你们听着:在瘟疫流行巴黎的时候,有许多医生夜里睡不安眠;我其中一位医生
是哪儿的病人多就到哪儿去,尤其是哪儿的穷人多,他就更是我们带着沙利·傅立叶立论的前题去见它
(社会),并且象他那样抱着绝对的怀疑和绝对的乖谬态度,也就是说,吝认人类过去的坎坷,不使新的理论逻辑与之相符合,我们就会邀到社会的拒绝、误解,也许还会遭到它的诬蔑;我们将把一个非常完整的学说中的最好的和最有实践意义的部份弄槽;我们将受到无端的讥笑,失去人们的信任,弄得信誉扫地。
战斗在哪里……你们听听,他是怎么讲的:
人们说:巴黎不会发生霍乱;即便发生,情况也不会太严重,在这个文明的中心,在这个光明之地,不致于蔓延。人们谈论穷人的疾苦。但这个问题,在富人看来,是一个令人怜悯的问题,但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他们不相信有钱人和穷人能够团结在一起。他们不了解穷人遭受瘟疫传染的可怕情景;应当让霍乱传染穷人的悲惨情景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他们眼前。这种情景,就连天天与这些可怜的人见面的医生也感到震惊;尽管他们已经闻惯了医院和梯形解剖室的空气,但一接触到那些为我们劳动的人居住的地方的空气,仍然感到窒息。在穷人们又脏又乱的小屋子里,只有从屋门还能通一点儿带有污水槽和茅坑味儿的空气。他们整个冬天都把天窗堵住,不打开。如果你对他们说需要空气,他们便回答说:他们冷,没有柴,也没有衣服。你告诉他们说要吃好一点,他们说他们经常连面包也没有。他们空荡荡的房间里,唯一的家具就是一张简陋的床:父亲、母亲和孩子,生病的和没有生病的,甚至奄奄一息的,都挤在一张床上,有时候连已经死了的人也放在床上。
有些人带着冷漠的态度说:这要怪他们自己,他们应当有远见,在日子好的时候省一点;混乱和纵欲无度造成了他们的灾祸。你们这些生活富裕的人,享尽一切欢乐的人,你们要人民具备什么样的美德呢?这五十年来,你们对他们谈论的,是他们的权利;你们说穷人和富人一样,也是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你们宣称人民是主权者,而如今又要求他们对缺吃少穿的情况要知足,要用哲学的眼光去看待富人的享乐,要求他们不去享受他们能够享受的乐趣,要求他们永远不要忘乎所以,要他们永远谨慎、有理智和克制吗?如果他们不愿意或者不能够改善他们的命运,那就让他们在宗教信仰的安慰下,继续处于愚昧无知和麻木不仁的境地。政治权利,对于工人来说,完全是空话。妇女们,即使在最好的时候,挣的钱也不多;她们哪里有什么节余?
我曾看见有些妇女在草褥上呻吟,没有垫的,也没有盖的,身边还有挨饿的孩子。我亲眼看见过孩子吮吸他垂死的母亲的已经干瘪得没有一滴乳汁的奶。有些母亲自己的身子已经冻僵了,还抱着孩子给他偎暖;他们孤零零的,没有任何人去帮助。
由穷人去护理穷人,虽然有愚蠢的偏见作怪,护理得不周全,有时还效果适得其反,但这至少是互相同情的团结的表示,是一种安慰;当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得到这种护理的:在乱糟糟的人群里,也有些极其孤独的人叶至到死了,腐烂的尸体发出了臭味,人们才知道他已经病死但愿我的叙述能唤起你们的同情。我的话一点也没有夸大。唉!要是你叶”否认人类过去的坎坷“,这是什么意思呢?请看,思想的荒谬在这里是多么清楚地由这句荒谬的话表现出来了。这岂不是任说傅立叶否认现在的人类有他们的坎坷经历、有他们的过去吗?”不是这个意思,他们说:“我们指摘的是你们的学说否认过去的价值。”你们讲“过去的价值”。唉呀!尽管你们在今天是“过去”的代表,但你们对过去的历史价值有何理解?他们认为,傅立叶说社会的运动和各各不同时期的连续发展有一定的规律,就是否认人类过去的坎坷!担当我们的法官的,主持公众舆论的竟是这号人;好在这一帮人当中,有许多人在今天还遵重法令!是的,傅立叶不但懂得,而且也向你们讲过过去的价值:
他向你们讲过蒙昧制度、野蛮制度和文明制度在人类生活中有哪些神圣的任务。他所吝认的,是这些制度有为人类创造幸福的能力。《立宪党人》难道已经发现在蒙昧制度、野蛮制度和现今的文明制度中人类享受到了他们的天性不断追求的幸福吗?在这一点上,我们十分希望听听它的意见。
们去亲眼看看就好了!
这些悲惨的情景。对你们也有影响:从穷人的房屋散发出来的臭气,将传遍整个城市;你不断地把这种臭气和各种各样的阴沟味和垃圾味一起吸进去。巴黎,即使在它最繁华的区里,也是很肮脏龌龊的;虽然政府扩大了一些街道,清扫了一些地方,但那些作投机买卖的人却毁掉了一些净化空气的花园,修起一幢一幢的楼房,使你的住房愈来愈小;交易所和商业的兴衰,工业的灾祸,扰得你睡不安眠;革命和暴动使你胆战心惊;疾病也容易传到你们的身上。尽管你们感染霍乱的可能性没有穷人那么多,但霍乱也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一旦感染了,医生并不是总在你们身边及时给你们治疗的。我发现你们焦急不安;你们尽管有钱,但你们家中的人由于缺乏知识和耐心,有时甚至不愿意,因此对你们的护理是很差的。当流行病突然传染到人的身上,想使他快死,那是很容易的。你们这些惜命的富翁们,我在你们当中曾经看见过有几个人,就是由于缺乏照顾和护理而死掉的,而在傅立叶的和谐制度中,即使是最穷的人也能得到这种对病人的照顾和护理。
以上是霍乱猖獗,巴黎城中缺乏团结,笼罩在乌烟瘴气之中,濒临死亡的情景。
伦敦的情形和巴黎一个样,圣彼得堡也不例外,所有的大都会全是这样;所有一切人们居住的肮脏的地方,无论是城市或农村,尤其是大城市,无不相同。马德里现在和巴黎与圣彼得堡一样了,和所有的大城市一样了。现在是轮到马德里西班牙的公主受苦了!
难道霍乱是上帝创造的,让它产生在这些污秽的沼泽地?难道不是由于人们象不理政事的国王一样,把这些沼泽地治理得不好,才使它象一个巨大的下疳一样侵入他所治理的区域中的最美好的地区吗?霍乱从印度出发,将周游世界,在地球上到处有死尸的人群中,用粗大的笔划写“团结”二字:
各个国家的团结,各个洲的团结,各个民族的团结……团结!
让霍乱到处流行的,是上帝还是人?
修建巴黎、伦敦、圣彼得堡和马德里的,是上帝还是人?
长期的贫困,周期性的瘟疫,空气的毒化,这些都是人类造成的;上帝从未创造过这些东西。上帝在天空中布的是金色的云,在树林中种的是欧百里香,并在林中养了许多鸟儿;他使田野盛开着鲜花,山谷里到处是百合:
上帝把它们装点得比全身锦绣的莎乐美还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