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反思性,话语意识与实践意识
佛洛伊德把个体的心理组织系统区分为三个方面,在英语里用,本我,,自我和,超我这三个不能令人满意的术语来表达。我不相信这些术语特别管用,宁可代之以分层模型里包含的三重部分,即基本安全系统,实践意识和话语意识。我这麽说,并不等於把它们与佛洛伊德的概念一一对应。行动者在他的行为的构成过程中,采用多个相互交织的层面,并根植於所有这三个人格维度中。
我们想要将,主我与能动作用联系起来,必须再次踏上结构主义者指出的那条迂回之路,却不能再像他们那样得出以下结论,即仅仅将主体视为某种表意结构中的指号sign。只有通过,他者话语discourse
ofthe
other,即只有通过语言的获得,,主我方得以构成。但它作为行动的领域,还需要与身体联系起来。从语言学角度来说,,主我这一术语是个,转换词shifter:是社会,定位过程的具体情境,决定了在任何一个谈话情境中,谁是这个,主我。
第一种有意识,指注意到周围环境中的一系列刺激,不包含什麽特别的对意识的反身性成分。…第二种有意识指人们关注周围发生的事件,将自己的活动与这些事件联系起来。意即,所谓的,有意识是指人类行动者对於行为的反身性监控,这里的意思大致属於我谈到过的实践意识。…,表达的清晰性这一说法,代表了第三种意思上的,有意识,大体上对应於话语意识。…行动者不得不,考虑一下自己正在做的事,从而,有意识地展开这一活动,这种意思上的,意识,前提在於有能力合乎逻辑地表述自己的活动及理由。
二,无意识,时间与记忆
所谓的,现在,在自身尚未逐渐逝入过去之前,是无法被言说或书写的。如果时间并非一系列,现在的继替,而是海德格意义上的,存现resencing,那麽记忆就是存现的某种特徵。
知觉ercetion并不是单个分立的多个,知觉的某种聚合,而是与时空中的身体运动结合起来的某种活动流。知觉通过预期图式anticiatory
schemata组织起来,评藉着这种预期图式,个人可以一边预想即将到来的新资讯,一边在脑子里还消化着旧有的资讯。…由於所谓的图式式些预期,正如某位作者指出的,它们是,过去得以影响未来的中介,,对应於潜在的记忆机制。
知觉是以时间和空间上的连续性为基础,由感知者积极组织起来的。它主要指的既不是单一的触觉,也不是沉思中的感知者,而是积极投身於物质世界和社会世界中的身体。知觉图式是以神经为基础的框架图式,持续不断地塑造着经验的时间性。我们可以就此把这种处理过程理解为内在包含了对整个行动的反身性监控。
如果我们把知觉理解为一系列瞬时性的安排手段,与身体在它的行为情境中的运动及定向orientations之间有着相互形塑的关系,就可以从中体会到日常行为中选择性关注的重要意义。…我们所说的选择是积极肯定的选取,而不是消极否定的舍弃:它体现出行动者对周围环境的积极参与。
如果不把,现在从行动流中分离出去,那麽,记忆就只不过是描述人类行动者认知能力的方式之一而已。如果记忆并不指称,对过去的经验,那麽上述所有三种意思的意识也不表述,现在。一个人所,意识到的东西不可能被限定在一个特定的时点上。因此,我们必须区分三种因素:一是作为感性觉察的意识,这是意识这个术语最常用的意思;二是记忆,它被看作意识在时间上的构成;三是唤回机制,这种方式是要重新把握过去的经验,以将它们定位在行动的连续过程中。假如记忆指的是这种极其深刻的内在於人的经验中的时间技能,那麽话语意识与实践意识指的就是行动情境中利用的心理唤回机制。话语意识蕴含了那些行动者有能力给出言辞表达的唤回形式。至於实践意识所包含的唤回形式,行动者在行动的绵延中可以把握到它们,但却不能表述出他们对此,知晓了些什麽。而无意识指的则是这样一些唤回方式:行动者不能直接把握到它们,因为存在某种否定性的,障碍,使这些唤回形式无法直接融入行为的反身性监控过程,尤其无法融入话语意识。
我们不能假定每个,行为都有与它对应的,动机,而应该用某种过程性的视角来理解,动机激发过程。具体来说,无意识极少直接卷入对行为的反身性监控,其中涉及的关键也并非仅取决於个体行动者人格中的心理机制,而是以个体在它的日常生活例行实践活动中所维持的社会关系为中介的。
普通日常生活中蕴含着某种本体性安全ontological
security,这种安全体现出可预见的例行活动中行动者在控制身体方面具有的某种自主性。当然,这在一定程度上取决於具体情境和个体人格的差异。我们可以在基本的焦虑控制机制中找到本体性安全的心理根源。…产生对他人的信任感是基本安全体系最深层的要素,它实质上依赖父母形象所带来的可以预见且充满温馨关怀的例行常规。
,主我是行动的反身性监控的本质特徵之一,但它既不等於行动者,和自我也不完全是一个意思。我所说的行动者agent或actor,指的是作为整体存在的人类主体,定位在活生生的有机体肉身性的具体时空之中。,主我有着自我不具备的形象。但自我不是处在行动者之中的某种微形的能动作用机制,而是某些唤回机制形式的总合。行动者可以通过这些形式的唤回机制,反身性地概括出在自己行动的起源中,,都包含了些什麽。也就是说,自我是行动者概括出来的行动者,因此,自我,身体与记忆,这三者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
三,艾瑞克森:焦虑与信任
如果我们接受艾瑞克森Erikson的看法,就可以围绕身体如何转化为一种在世上行动的工具,划分出三种顺次产生的两极对立。第一种,也是最早产生的一种,是,基本信任与,基本怀疑。…在场与不在场之间的交之关系背后的心理动力机制,根源在於身体,在於身体的需要及其满足与控制的形式。艾瑞克森:,因此,婴儿的第一项社会成就,是它可以让母亲不在眼前,而不至於产生过份的焦虑或狂躁,因为在它心目中,母亲同时具备了外在的可预见性和内在的确定性。可预见性,连续性,同一性,这些都提供了,某种基本的自我认同感,其基础…在於婴儿开始认识到,存在一些内在的感觉和影像,自己已经对它们有所记忆或预期,与之紧密相应的还有一类熟悉并且可以预见的外在的人与事。…信任的产生是以普遍弥漫的焦虑感为背景的,而控制住这种焦虑感则是人的行为最普遍的动机源泉。
每个个体都有权通过维护身体隐私和自我统一,与他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尽管这种权利的具体方式和内涵都会随着具体情境的不同而有所差异。然而,自我还不得不从事各种社会参与,同时还必须适当考虑如何在符合交往技巧的前提下承认他人的需要。
信任与怀疑这组两极对立是张力控制系统的基础,是围绕着心理外向投射和心理内向投射这两个人格机制之间的关系组织起来的。
第二阶段的主要核心,是自主与怀疑或羞耻这一两极对立,而握住与松开则是对应於这一两极对立的关联行为。…,抓住不放是一种热切渴望留住某种东西的方式,它既可能体现出某种冷酷的自我专注,也可能是某种表达自主性的关注模式。与此类似,松开某样东西可能意味着侵犯性冲动的某种满怀敌意的情感宣泄,要不然就是某种轻松得多的态度,只不过是,让它去吧。
替某人的行为感到羞耻,体现出自己与他人之间的某种纽带关系,标志着认可与他人的协作关系甚至是对他人的责任。替某人感到尴尬,而不是对他的行为漠不关心,则表明我们对不必要的,现眼的人充满同情,以及彼此行为间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身体本身的前台∕后台的区域化,在社会生活中,维持前台就是要避免羞耻感引起的种种焦虑,而丧失前台则肯定会引起羞耻或尴尬。对婴儿来说,后台就意味着,屁股。
第三个阶段的焦点,是进取心与负罪感的两极对立,对应表现是掌握了句法完备的语言,这也是它发展到顶点的标志。这一阶段是伊底帕斯转折期,不管它多麽含混复杂,都是人的心理发展过程中一个普遍的危机阶段。…一方面是需要压抑早期对母亲的依恋,与此同时,随着语言技能方面的飞跃,婴儿本人也获得了参与此一压抑过程的能力。所以说这是个进取的阶段,是因为伊底帕斯过渡期的完成赋予孩子一定的内在控制能力,否则孩子就不能挣脱家庭的直接限制,改於闯入同龄夥伴群体。但获得这种自制能力的代价是同时受到了压抑。在某些人身上,在某些情境中,压抑会产生各种来自於负罪感的焦虑。
这三个阶段体现出某种自主性不断增长的历程,替行为的反身性监控能力奠定了基础。但这里所谓的,自主性,并不是指摆脱引发焦虑的外来刺激,也不是指构成成年人格安全系统的各种应付焦虑方式。婴儿人格与成年人格中的动机成分来源於某种普遍化的倾向,即避免焦虑,维护自尊,防止被羞耻感与负罪感,浸没。我们可以假定,由於安全系统的机制先於语言出现,所以它们一直停留在无意识层面。
在发展的关键阶段,学会合乎句法地开口言说与实践技能的增长这两个过程重合在一起了。
四,例行化与动机激发过程
如果说,我们只有通过日常活动在社会实践中的反身性构成,才能把握主体,那我们脱离了例行性的日常生活,脱离了身体活动及行动者生产和再生产进行的处所,就无法理解人格结构。以实践意识为基础的例行化概念是结构化理论的关键所在。行动者在沿着日常生活路径前进的同时,还保持着人格的连续性;而社会制度只有在它的持续再生产中才能体现出自己的本质,对这两点来说,例行活动都是其内在要素。我认为,考察例行化将给我们提供一种极为重要的手段,可以用来阐明基本安全系统与日常接触片断性中固有的反身性构成过程之间特有的关系形式。
集中营的例子:生活中的例行常规被扰乱,并且遭到持续不断的蓄意攻击,从而引发了某种高度的焦虑,,剥离了与身体控制的安全感和社会生活的某种可预期框架联系在一起的社会化反应。在行为模式的不断退化中体现出焦虑的突然高涨,由於无法信任他人,以这种信任为基础的基本安全系统也就受到了威胁。有些人对这些压力缺乏应付能力,也就这麽屈服并被淹没了。有些人则能够维持最低限制的控制与自尊,从而幸存了较长一段时间。但到最后,至少在大多数老犯人那里,发生了某种,再社会化过程,重新建立起某种信赖态度,包括对权威形象的认同。首先是焦虑被强化,再是退化,然后是重新建构典型的行为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