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太医说的话,丹少展简直不敢相信。如梦汐的肚子里竟然有一个孩子,而且他们甚至没有机会知道就这样离开了。一年之中,自己的两个孩子都这么离自己而去,都是出自皇后之手,这个仇,算是完完全全把她当年的那点恩情给磨尽了。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那可是他和梦汐的第一个孩子啊,就这么没了。不知道梦汐醒过来后要多伤心呢。
  思妃看过沉睡中的如梦汐,心里不是滋味。走出来看到丹少展一脸惊慌,害怕知道关于如梦汐的事,她低低的叹息一声,想起去边疆的时候,遇见的一个老婆婆讲到的一个故事,突然就很想说给丹少展听。
  “她还好吧?!”
  思妃点点头,说道。
  “还好,睡过去了。太医说只要伤口不再恶化,要小心调理。不认以她现在的情况,很有可能以后不能有孕了。”
  “都是朕害了梦汐。一定是上一个孩子怨怼朕,所以他就是走了也要回来带走朕想要留住的这个。思妃,是朕对不住你。”
  思妃摇摇头,看着眼前这个为爱憔悴的男人,心里不是滋味。但是她不怪他,早在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的一生会是什么样子的。太医诊断出怀有身孕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孩子十有八九是见不到面的。所以一开始就没有期待,反而到最后,她受到的伤害反而没有梦汐的伤害大。反而是梦汐为了自己的事,很是伤心,甚至和皇上争执不休。
  “皇上,这次女人去边疆,听到了一个前朝的故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丹少展点点头。思妃一直以来都是睿智的,她想要在这个时候说故事一定是有什么意思的。
  “你说吧。”
  那一晚的月色十分苍凉,门外枯树上的乌鸦叫个不停。郊外一间茅草屋里,就在刚刚,一个年老的女人在屋中又咳出血来了。明明是新年夜临近,可是简陋的家中却一片荒凉。
  一个面色姣好的女人蹲在门旁,忍不住发抖,怎么办,娘的病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有大势将去的势头。娘,你一定要挺过去。
  哐当!
  女人赶紧抹了抹眼角,确定没有泪迹,转身进屋。定是娘不小心碰掉了东西。用木板搭的床上,棉被是粗造的麻布,桌上摆着一碟有些许肉沫的青菜,还有一碗泛黄的米饭。但是这对于她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
  “娘,你还好吧”
  女人跪在床边,看着才三十几岁的娘亲,面容苍白,掩不住的孱弱。眼神有些涣散,女人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言欢,娘怕是要不行了,你听娘说,等娘离开了,你就去找你爹。”
  “娘,你别胡说,你一定会好的,你还要等着看女儿生孩子做外婆呢”
  女人急急的不想让娘说这些,不想听。
  “傻孩子,这病娘心里有数,娘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只是苦了你,若是你在你爹身边,这年纪,你爹定是为你寻了好人家。”
  “娘,你不要说了,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忘不了那个负心人。女人没有爹,只有娘”
  “言欢,你不要怪你爹,他是有苦衷的。听话,答应娘,等娘走了,你就去找你爹。他一定会为你找个好人家的。”
  “娘,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
  时间飞逝到十年之后。
  雍和宫。云烟袅袅,碧云罗帐,茶香四溢。晌午的微风惹人昏睡,黄丝锦被下,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眉头紧蹙,不知做了什么噩梦。
  “娘,不要,娘——不要离开问心”女子挣扎着呼喊,眉眼却没有醒过来。
  “主子,主子,醒醒”一旁守卫的太监压低了嗓音,轻轻地喊着。
  女人腾地坐起身子,一身冷汗,又做梦了。闲掩翠屏金凤,残梦。罗幕画堂空。碧天无路信难通,惆怅旧房栊。从此隔音尘。如今俱是异乡人,相见更无因。
  “现下什么时辰了?”女人问一旁的小喜子
  “回太后,午时才过,您是不是又做梦了?”小喜子一边伺候女人起身,一边递过一杯茶。
  女人轻呷了一口,点点头。
  “皇上今日都干了什么?”
  小喜子一听,明显顿了顿,周遭的宫女更是抿嘴笑。女人的脸沉了几分,加重了语气
  “说”
  “回太后,皇上他——他在御花园钓鱼”
  什么!岂有此理,御花园里的鱼都是各地进贡的名贵品种,用来赏玩,可他——竟然钓鱼!
  “来人呐,传本宫旨意,在御花园立个牌子,就说凡在御花园钓鱼的——就罚他在池子里当一天的鱼。”
  “是”小喜子明显忍着笑意离开。
  女人一个人踱步到书房,看着沉积的奏折,突然从心里升起一股难言的苍凉与寂寥。
  莫不是,问心这一辈子便都要在这深宫中昼夜与奏折度日吗?难道问心真的错了,娘,问心该怎么办?咳血的女人终于还是到底没有熬过那个冬天,女人将娘的尸身火化。放在陶罐中,随身带着。典当了家中所有的物品,带着少的可怜的衣物。女人来到了京城,去见那个自小将女人们母女抛弃的男人——当朝的丞相。
  女人到的时候,正赶上他为二夫人大办宴席。女人四处打听,问他们丞相有没有一个叫言欢的女儿和大夫人。他们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女人,然后说丞相只有一个叫月美的小女儿,从来没听说有言欢这个女儿还有大夫人。女人不知道那时候他们在女人眼中看到的是多彻骨的恨意,但是显然他们都被吓跑了。想要打败敌人必须要先了解敌人。可是随着女人对他们这些年的了解,恨意肆意泛滥的已经到了一种无可附加的地步。只闻新人欢颜掷千金,不复旧爱潺潺憾别离。在娘病倒在床不久人世的时候,他们正在大肆宴请宾客,喝着几千两一斤的燕窝银耳,在娘需要几两银子便能保命的时候,他们正在为二夫人花上万两的银子办寿席。
  娘,你临死都要女儿原谅他,可是你让女儿怎么去原谅。
  女儿不原谅,不原谅这言府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襁褓中的婴儿,也不原谅,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