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章里,我指出,第一,它们很容易被记住(部分是因为我们的视觉记忆极易保持一根黑线在白纸上画的形象),因此我们头脑里能够容纳的变异的数量要比把它们当做孤立的例子记住的可能性大得多;第二,我们可以借助想像这样的曲线对尚未出生或尚未测量的群体可能有的任何遗传特征的变异性质有一个大致准确的概念。
为了研究政治而将人的知识划分的第三类也是最后一类,是人的环境以及环境对于人的性格和行为的影响的各种事实。政治学的特殊困难就在于这个因素极不稳定和极不可靠。人的类型及其差异的量的分布,对于只与区区几代人打交道的政治家来说,几乎是永久性的。人的环境正以日益增快的速度在改变。每个人的遗传本性确与另一个人不同,但是每代人的最重要差异的相对发生率还是可以预测的。另一方面,一个人的环境同其他人的环境之间的差异却无法用曲线表示,也无法用应急办法记住或预测。巴克尔曾试图借助构成一小部分环境的气候的影响的少数概括来解释现代国家——
10649第一部分问题的状况目前的智力历史并预言未来的智力历史。
但是巴克尔失败了,以后再没有人以他那样的自信来研究这个问题。
当然,我们可以看到,在任何一个民族或阶级的任何特定时候的环境里,有些因素为全体成员构成一个共同的经历,因而也构成一个共同的影响。气候就是这样一个因素,其他如美洲的发现、印刷术的发明、工资和价格的比率都是。一切非国教徒都受对于国教徒很少意识到的某些事情的记忆的影响,一切爱尔兰人都受绝大多数英格兰人力图忘怀的事情的影响。因此,政治研究者必须读历史,特别是发生在刚刚过去的那段时候、很可能影响他将在其中工作的一代人的那些事件和思想习惯的历史。但是,他必须经常提高警惕,不要指望他读的东西能给予他很大的作准确预测的力量。逢到历史告诉他某一个试验成功或失败的时候,他必须永远设法弄清楚成功或失败在何种程度上应归诸人的因素,在何种程度上应归诸环境因素。如果他能够证明失败是由于忽视了某些人的因素,并能明确地说明那些因素是什么,他就能够赋予任何一个世代中的老人借以告诫年轻人,说年轻人的思想"违反人性"的那些一再重复而无人理睬的格言以真正的意义。但是,如果失败的原因是心理环境,也就是说,是习惯或传统,或者记忆,那么,他就应该时刻提防就民族或种族"特性"作出概括。
现代政治思想中犯错误最多的一个原因,是将只属于生物遗传的经久不变性赋与共同习惯。就凯尔特人和条顿人或者东方和西方作出的概括足可建立一门科学,但是概括所根——
107第四章
政治推理的材料59据的事实可能在一个世代内就消失无遗。在过去,民族习惯改变得非常缓慢,这是因为新的生活方式很难创造出来而且只是逐渐推广,同时也是因为人与人或国与国之间交流思想的工具极不完善;因此关于一种民族习惯的正确报道可能在许多世纪内仍保持正确,而实际上恐怕也是如此。
但是今天,一项可使社会生活或工业生活发生巨大变化的发明在地球彼岸某一国家公像在它的起源地一样被热心地采用。一个有重要事情要说的政治家第二天早晨是对五亿听众说的,而像日本海战役那样的重大事件发生几小时后就开始在几千英里外产生影响。在这些新的条件下,已发生了足够多的事情,表明不变的东方明天可能进入一个革命时期,而英国人对理性概念的冷淡或法国人的军事野心这类习惯,在足够强的刺激下,国家是可以像个人一样把它们彻底抛弃的——
10869第一部分问题的状况第五章政治推理的方法传统的政治推理方法不可避免地具有其题材上的缺点。
在思考政治的时候,我们难得深入那些非常容易在我们头脑里形成的简单的实体,或者认真地探索现实世界的无限复杂性。一些抽象的政治概念,例如正义、自由或国家,就像实际存在的东西一样贮存在我们头脑里。
一些专门的政治名词,例如"政府"、"权利"或"爱尔兰人",都向我们暗示单一的"模式标本"概念;而我们就像中世纪的生物学家一样,倾向于认为一个物种的每一成员在一切方面都和模式标本相同,彼此也相同。
在政治学里,一个"凡甲都是乙"形式的正确命题几乎一定意味着许多具有甲的特质的人或物,其变异数就和个人本身一样多。可是,在我们的语言以及与语言相联系的心理习惯的影响下,我们总是要么把甲当作单独一个具有乙的特质的人,要么当作许多同样具有那种特质的人。当我们在报纸上看到"受过教育的孟加拉人对政府不满"这条消息时,我们要么在
看报过程中附带出现的半无意识视觉形象中看到单独一个对政府流露不满情绪的"巴布"①,要么依稀看到一大①巴布:半英化印度人的贬称,多指略懂英语的印度职员——译者——
政治推理的方法79群同样的"巴布"同样都对政府表示不满。
这些拟人化和划一又唆使我们在政治思维中使用培根时代以来的自然科学一直反对的那种从大而未经考验的概括作出先验的推论的方法。今天没有一个科学家硬说行星绕圈子转是因为行星是完美的,而圈子是一个完美的图形;也没有一个科学家硬说每一种新发现的植物必能治某种病,因为大自然赋予一切植物以治病的特性。但是,"逻辑的"民主主义者仍旧在美国争辩说,由于一切人生来平等,政治机关必须轮换,"逻辑的"集体主义者也往往根据国家应拥有一切生产工具的"原则"坚称一切铁路公司的经理必须由普选产生。
还有,在自然科学中,原因的多重性和相互作用概念已成为我们习惯性心理内容的一部分;但是,在政治中,迷信书本的学生以及街上的人说话的口气却仿佛每个果都只有一个因。比方,如果提出英日同盟问题,任何一个政治家,无论他们是海德公园人群外围的流浪者,还是为《泰晤士报》撰稿的学院院长,都有可能一个说一切国家都是疑心病重的,因此这种同盟必定失败,另一个说一切国家都是受其利益指引的,因此这种同盟必定成功。
《织工马南》中的"彩虹"房东听过好几千次政治辩论,最后才选定了一道公式:"真理在你们中间;像我常常说的,你们两个都对,也都不对。"在经济学里,把抽象和同一的词当作仿佛等于抽象和同一的物的危险,在过去半个世纪里就已经被认识了。当开始有这种认识时,"经典"政治经济学的信徒们表示反对,说抽象是思想的一个必要条件,只要我们清楚地了解我们所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