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花旗孤身一人到医务室换药,沈嘉言一路尾随而去。他侧身躲在门外,看着花旗拉起衣袖露出淡淡的乌青和结痂。他的拳头狠狠捏紧了。
花旗换好药,干脆躺在医务室的床上睡起了午觉。沈嘉言轻轻走进去,搬了把椅子坐在她的身边,静静看着她。她渐渐睡熟了,鼻息沉重,显得累极的样子。沈嘉言看着看着,不禁握起了花旗冰凉的手。旁边的医生拍拍沈嘉言肩膀,给了沈嘉言一管冻疮膏,示意沈嘉言给花旗涂上。
花旗的手在冬天里是肿胀的红红的样子,沈嘉言涂着涂着便觉得酸涩起来,他紧紧地握着花旗的手,在心里对自己发誓,一定一定不会让花旗吃苦了,这辈子,他有的花旗也一定都会得到。
花旗醒来的时候看到沈嘉言正坐在一旁定定地看着她。花旗尴尬地笑笑,说:“沈嘉言,你怎么在这里?”沈嘉言并不回答她,花旗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样沉默下来。
过了很久很久,沈嘉言郑重地叫了一声,“花旗”,花旗连忙转头看他,“做我女朋友吧花旗。”
花旗瞪大眼睛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任何喜悦和高兴的情绪,有的只是突如其来的惊讶。沈嘉言看着花旗的眼睛,又很郑重地说了一次,“花旗,请你做我的女朋友。”花旗有些慌张,她并不讨厌沈嘉言,相反如果站在朋友的立场上,他真算得上是个人人都喜欢的朋友,细心周到,对待女孩子彬彬有礼,一看就是家教良好的样子。
但花旗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只有莫名其妙的感觉,在她的认知里,她和沈嘉言就是平行世界的两种人,无论他的世界再怎么倾斜也不可能和她的重叠在一起,她从来没有把他放到心上过。她心里雪亮,一幕幕地闪过沈嘉言对她的言行举止,那在过去只会被她认作是大少爷善良的随手照料,原来竟包含了种种费尽心思的讨好。她心里一时百感交集,怔怔地看着沈嘉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发觉自己很难开口说重话来拒绝沈嘉言,所以她选择了沉默。沈嘉言并不笨,面对花旗的拒绝心下也难免酸涩,扯出笑容想揉揉花旗的头发,却不料花旗下意识地躲过了他伸出的手,他的心里就像被一只大手使劲抓了一把,心里堵得难受极了。
他静静看着她问:“假如没有周正廷,你会不会接受我?”
花旗不忍看他的脸,回避着他的眼神回答:“不可能。”她的心渐渐坚决起来,与其这么纠缠不清,不如一次说个明白。于是她继续说道:“我很谢谢你平日的照顾,但我对你一点都没有那种喜欢。”
沈嘉言不死心地说道:“周正廷不是程沭!”
花旗迅速扫了他一眼,仿佛在责怪他的出言不逊,他记起花旗极其讨厌他人干涉自己的私事,不由禁言不语,有些颓唐地低下了头。花旗歪着头思索了片刻,眼神飘渺极了,她在一瞬间想起了许多支离破碎的片段,真奇怪,和周正廷在一起呆久了,原来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程沭的细节正在渐渐变模糊。她的心里有一丝恐慌和迷茫,但和周正廷在一起的时光如此崭新如此快乐,令她难以割舍,她只能任由周正廷的记忆侵入脑海,渐渐覆盖程沭的痕迹,那两张脸渐渐重合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好一会儿,她回过神对沈嘉言轻轻一笑:“无论我心里的人是程沭,还是周正廷,总之不可能是你。”说完,她从床上跳下,穿好鞋直起身,又平静地说道:“所以沈嘉言,我们以后不要来往了。”
她头也不回地朝医务室门口走去,留下沈嘉言一个人失魂落魄。
漆黑的夜里,沈嘉言正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虞榕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儿子有些灰暗和挫败的脸色。“哎,儿子,你不会是失恋了吧。”虞榕打趣道,沈嘉言落寞地点点头。“花旗小姑娘拒绝你了啊?”虞榕气定神闲地问,沈嘉言一脸吃惊地抬头,“妈,你怎么知道是她?”虞榕“哈哈哈”大笑三声,全然没有人前优雅的样子,“你幼儿园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啊,你以为你能瞒过我啊。”沈嘉言头疼地揉了揉脑袋,“那爸爸……”“他也知道。”“爷爷奶奶?”虞榕摊摊手,无辜地说:“大家都知道啊。”
沈嘉言顿时无力地垂下头,虞榕走过去坐在沈嘉言旁边,温柔地揉乱了他的头发,“儿子,你别说你那么快就要放弃了啊。想当年,你老爸……”沈嘉言一脸黑线地看着虞榕在那里吹得天花乱坠,幽幽地说:“想当年…不是你追我爸的么……”虞榕顿时噤声,老脸一红,“谁跟你说的?!”沈嘉言学着刚才虞榕的样子摊摊手,“我爸啊。”
虞榕倏得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口中念念有词,“他完蛋了,他今天死定了……”沈嘉言看着母亲这样孩子气又有活力的样子,无奈又温柔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