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琪知道周正廷死讯的时候手里的水果刀一颤,手指上有大滴的鲜血留下来,钟汉急忙去拿急救箱,边给段琪止血边埋怨段琪不小心,段琪第一次没有反驳,呆呆地没有反应。“钟汉,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钟汉也是难得很严肃地回答段琪,“我说,周正廷他死了,已经下墓了。”段琪忽的一个耳光扇到钟汉脸上,“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钟汉从桌上拿起一份报纸,指着头条给段琪看,报纸头版赫赫然写着:重点高中男生车祸重创,抢救无效死亡。
段琪苍白着嘴唇,“什么时候的事?”
“高考头一天。”“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报纸出来那一天。”
段琪颤抖又甩了钟汉一个耳光,“钟汉,你混蛋!”又呜咽着蹲下身来,“钟汉你混蛋,你怎么不早说,我好去看他最后一眼……”钟汉看着崩溃大哭的段琪,沉默了。
段琪摸着墓碑上周正廷的照片,喃喃道:“混蛋,我来看你了,下面一定很冷吧,你一个人孤不孤单?”段琪的眼泪顺着大理石的墓碑留下来,冲出一道弯弯曲曲的小沟,“周正廷,我去陪你好不好?这辈子你给了花旗,那下辈子,由我来陪你好不好?”
天已经黑下来了,段琪抱着墓碑,嘴边露出了安详的笑容,她的手腕上有一条见骨的割痕,鲜血顺着段琪漂亮的手骨流下来,有一种绝望的美。
早上的时候钟汉从信箱里取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他好奇地拿出来看,看着看着,大滴的泪水掉到了信纸上。
“亲爱的钟汉: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我已经不在了。我不为自己辩解什么,也不奢求你的谅解。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真的很开心。我喜欢你,也喜欢你妈妈,我觉得这就是我以后的生活了,平静的安逸的,这是我曾经想过的幸福的未来。
可是周正廷他死了,我没有办法想象他一个人被埋在冰冷的地下,没有办法想象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没有人陪伴他,我舍不得,我真的舍不得,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他可以好好地幸福地活在这个世上,他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所有充满阳光的未来我都为他设想好了,即使他的未来里没有我也没有关系。可是他却死了。
钟汉,很感谢一路以来你的陪伴,温暖的东西明亮的东西是你让我看到。可是,事及周正廷,我却甘愿为他活在黑暗肮脏充满挣扎的世界里。
一切一切,我全都感谢。祝你安好,忘了我,好好地活下去,也让你妈妈不必觉得惋惜,我想我死的时候一定是笑着的,我朝我的归宿走去,这是属于我的最难能可贵的未来。帮我葬在他的身边,算我求你,也当是我这辈子最后一个愿望。
愿你和你妈妈安好。
段琪绝笔”
六月的太阳很大,把整个世界照得暖暖洋洋,可是少年钟汉却蹲下抱头痛哭起来,他觉得段琪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狠心的姑娘了,可是他爱她啊,那么那么爱她。
钟汉拼了命地在大街上跑,大青山公墓,段琪一定在大青山公墓,他一定来得及追上她的,他肯定赶得及的。他的嘴巴干得要命,他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觉得自己可以生生地呕出一滩血来,可是他不能停下来,前面是他的段琪,他那么那么珍惜的拿命爱着的段琪啊。
钟汉到的时候眼前是像是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段琪就躺在这样一片血泊里,脸上虽然惨白地可怕,却是微微笑着的。山下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可是钟汉却觉得来不及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血,从段琪身体里流出来,钟汉看到段琪手腕上见骨的伤疤,段琪是个多么狠心的女孩,她下定决心地去死,就一点余地也没有留。
这个干净的少年,突然发出了巨大的悲鸣声,那么多隐忍着的痛苦,就这样爆发出来,段琪啊段琪,你可真狠心……
钟汉听从段琪的话把她葬在了周正廷身边,他一直都很听段琪的话,这次也不例外。钟汉在段琪墓前摆上她最喜欢吃的巧克力和麦丽素,钟妈妈擦擦濡湿的眼角,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妈,你说段琪在下面会幸福吗?”
钟妈妈轻叹了口气,说:“段琪她会的,你知道她是怎么样的孩子。”
“妈,你说我的心怎么那么疼呢?”
钟妈妈轻声答,“会好的。”
钟汉低头喃喃,“不会了,不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