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时候花旗习惯去周正廷的墓前坐坐,时间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等人的东西,一晃眼,许多许多年过去了,花旗觉得自己都老了,可是墓碑照片上的周正廷还是十七岁的样子,就那样直直地看着花旗笑着,好像花旗伸手就能摸到一样。
今天的阳光很好,花旗陪周正廷坐着,眯着眼睛几乎要睡过去。可是总是有眼泪从花旗的眼角滑下来,没入她乌黑的头发里。八年过去了,花旗还是没有走出来,她再想在周正廷面前微微笑着,也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花旗”,耳边有温柔的呼唤声,花旗身心俱震,不敢睁开眼睛,只是眼泪流的更加汹涌,连身体也颤抖起来,是周正廷吗?“花旗”,他又叫了一声。
花旗颤抖地睁开眼睛,不是周正廷,眼前伫立的是一脸温柔的沈嘉言。花旗使劲地擦眼睛,可是眼泪却越掉越快,花旗呜咽地蹲下来抱住自己,颤抖地哭。
沈嘉言看着花旗悲恸的样子,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扼住了他的脖子,让他不能呼吸。“花旗”,沈嘉言的声音发紧,“花旗你不要再这样子了好不好?都八年过去了,该结束了,周正廷他会理解的。”
花旗不答话,只是身体更加剧烈地颤抖,沈嘉言蹲下来,抱住这个悲恸的姑娘,“花旗,我们结婚吧,该放下的我们都放下好不好?”沈嘉言又像八年前一样,许诺给花旗一个稳妥的世界。只是花旗摇头,花旗拼了命地摇头,她不要,她不要啊。沈嘉言更加用力地抱住花旗,忍不住怔怔地掉下泪来。沈嘉言这辈子顺风顺水,好像这个世界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哭的次数极少,为数不多流泪的时候通通是为了花旗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可是他却不忍心责怪她,他痛就好了,何必拉上她一起内疚痛苦?
沈嘉言背着花旗下山,花旗已经在沈嘉言身上沉沉睡去。下山的石阶很陡,沈嘉言一步一步走得很小心,他不得不小心,他的背上,是他的世界。
周叔在山下等了很久,看到沈嘉言下来连忙迎过去,“少爷,你终于下来了,你再不下来我就给你打电话了。”沈嘉言歉意地冲周叔点点头,“抱歉,让你担心了。”周叔看到沈嘉言背上花旗苍白的脸,有些感叹地叹了口气,心中也是无限感慨。“快上车吧,晚上了郊外冷,小心冻到了花旗。”沈嘉言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花旗放进后座,然后自己坐进去把花旗的头放到他的膝盖上。
周叔从后备箱拿了毯子来,示意沈嘉言给花旗盖上,然后默默地开大了暖气。沈嘉言静默了良久,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说:“周叔,谢谢您。”周叔摇摇头,“小姑娘挺不容易的,我也挺心疼她的,是个蛮好的小姑娘。”
乔凤娇看着门口沈嘉言的脸一瞬间有些震愣,然后急急忙忙地让开身来让沈嘉言进来,沈嘉言轻手轻脚地把花旗放到床上,很轻柔地帮她脱了鞋子脱了袜子,把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上,乔凤娇站在门口看沈嘉言,眼角有些湿润,要是一开始,花旗遇到的是他,那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乔凤娇给沈嘉言倒了水,看他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忍不住温柔地笑笑,“嘉言你放松一点,阿姨又不会吃了你。”沈嘉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正襟危坐,有些赧然地放松了肩膀。“嘉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看阿姨都不知道。”“上个月回来的,现在在花旗的公司做管理。”
“诶花旗她们公司吗?”“嗯。”
“嘉言你不会是……”
“有花旗一些原因,当然也有我自己发展的原因。”
沈嘉言顿了顿,说:“阿姨,我能重新追求花旗吗?我想跟她结婚。”乔凤娇愣了一下,“可以是可以。只是……嘉言你知道花旗这个人的,谁说也不管用,只能等她自己想清楚了。”
沈嘉言抬起坚定的脸,“阿姨,我等得起。”
乔凤娇感慨地拍拍沈嘉言的肩膀,她一直是喜欢沈嘉言这个孩子的,踏实稳重,家境又好,很是讨人喜欢。
从花旗家出来,夜风很大,沈嘉言想起有一个圣诞夜的晚上,也是那么大的风,花旗安安静静地在他身边走,他像一个普通的十七岁男生一样,感觉自己的心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他不得不用力地按住自己的胸口,试图让心跳慢一点,再慢一点。
爱花旗是让沈嘉言觉得很心疼的一件事,花旗她那样好,又那样坏,他一次又一次地靠近,一次又一次地被推开,沈嘉言不是不难过的,也不止一次想要放弃,只是,他不舍得啊,不舍得花旗这样孤零零地生活在这个人世间,不舍得她被别人轻易地对待,沈嘉言坚信,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花旗的人,没有人比他更爱她了,再也没有人了。
周叔透过车玻璃看沈嘉言,外面的风那样大,把他的大衣吹开了,周叔很不忍心看沈嘉言脸上难过又茫然的表情,沈嘉言从小再优秀再理智,现在也不过是个受伤的孩子罢了。
只是感情的事情,除了当事人没有人能够说什么,周叔再心疼沈嘉言,也不能说花旗什么,毕竟花旗也没有错。
夜风又起了,卷起大片枯黄的落叶和灰尘,路人一不小心就被迷了眼,有人在路上走着,不自觉地落了泪,我哭了,并不是心里难过,而是起风了,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