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一头雾水的时候,已经被拽着绕过了那一大堆人,往香樟后面的草坪上去了。
这个学校倒也不负盛名,校园里那些枝繁叶茂的大树首尾相连,在这样的日子里显得格外安逸。
两人坐在那草地上的树荫里,顺势就躺了下去。
风吹的香樟树叶时不时露出一些光斑来,利用小孔成像的原理在夏振宇脸上映出许多无限弱化缩小版的太阳。
光亮透过夏振宇的眼皮造成视线里面一片红色,这样的颜色令夏振宇心慌,曾经那一片血红,夏振宇不想去想了。于是用手背盖住眼睛,在这片昏暗中把光阴虚度。
以至于在后来的漫长岁月里,他不知道在这样的树荫里虚度了多少个迷糊不清的盛夏和初秋,那时有影安陪他,后来两个人开始沉默,他也记不清究竟是哪一个冬天或者春天过去之后,影安开始不在那片树荫下。
巧的是回家时夏振宇发现自己竟然跟影安同路,于是一起骑单车回家和上学又顺理成章了。
每天早上都能听到影安在楼下喊自己的名字,搞得跟被男朋友接送似的。
这样一想夏振宇又不舒服了,干脆完全不理会影安慢吞吞吃完早饭才出去。出门的时候拎着两袋牛奶,一人一袋用左手握着,右手扶着车。
在路人看来,这两只的同步率真真是极高的。
从家一路到学校,到车棚,到教室,坐到一起,一起吃午饭,一起值日,一起回家。所以说两个人形影不离的样子连前桌的女生都看不过去了。
总是被吐槽说:“两个男人,感情也太好了吧。”
前桌的两个女生据说初中就是好朋友,有幸高中同校又同班,自然也就整天腻得像情侣一样,似乎每天都有讲不完的话从早到晚的不停歇。
两个名字上课时出现频率快要接近于地下党的电报了,却也像革命壮士被敌方抓去恨不得马上变成烈士似的没见有什么动摇。
夏振宇就是不故意也能听到前面两只谈论新生代表大人染爱灵的事迹,据说初中是实验中学的,据说平时倒也没见多认真但是成绩很好,据说看起来温柔可人性格其实很古怪,据说家里很有钱但是家庭不和睦,据说……
所以说女生之间总是能有话聊,莫名的就能用很多个“据说”来作为聊资,连着人家光亮面背后的阴暗都被扯了出来。
夏振宇想着幸亏自己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角色,不然还真是……
但是夏振宇和影安这样的花样美男子组合在学校里面不管怎样也都是逃脱不了话题的。但是夏振宇跟人接触不多,也就不怎么在乎了。
美样两男孩
夏振宇不知怎么并不排斥父亲安排的这个学校,崇阳这个地方,虽然阳光确实太过热烈,自己竟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总觉得这样的树荫下面度过的夏天,自己几年前甚至是超时间以前就是这样一直躺在树荫底下度过的。明明上海并没有能让人悠闲躺着的树荫,那个地方……躺着就会被人踩踏至死吧。
影安跟自己几乎成了连体人,几天下来却像是相识了好几万年一样。
中午去吃饭时两人总是配合着占座买饭,慢慢从这样的小事上面开始达成默契,晚自习之前的时段太阳也快下山,湖面上吹来的风开始清爽,所以晚饭时两人肯定要去湖边那家小店吃,那家店的店面很小,夏振宇和影安总是坐在门外的小桌那里。
影安吃东西时总是给人一种很不斯文的感觉,像小孩一样狼吞虎咽。
穿着D&G的白色T恤窝在小店门口狼吞虎咽的样子落在夏振宇眼里真是一副奇异的光景,总是在人想要说他什么的时候抬起头露出一个满足的笑脸,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样,只得扶着额头苦笑。
看着无奈的夏振宇,影安还扑闪着泪光闪闪的眼睛露出无辜的表情。
夏振宇做出往后倒的姿势又突然翻起来蹦出一句咬牙切齿的“去死!”转身就走。
然后影安胡乱抽几张抽纸抹了抹嘴,冲过去跳上夏振宇纤瘦的背,路人就能在昏暗的暮光里听见夏振宇的吼叫声和影安爽朗的笑。
刚开学的晚自习也是无事可做,夏振宇完全不适应自己安稳呆在教室的日子,在安静的教室里面显得无所适从。
这样安静的夜里,影安趴在旁边呼呼大睡,前面的唐棠和林小小仍旧在压低音量说话,发出像蚊子一样的嗡嗡嗡的声音,有的时候能够听到外面的虫鸣,那是属于夏天的声音。
自习并不是强制性要求上的,而且没有老师监督,但是良好的校风从这时就体现的格外明显。
过几天就是开学考试,其实是个没有什么意义的考试,考得好与不好也不能影响任何现状。
可是仍旧有很多学生有着好学生不能忍受任何一次成绩上失败的心理在教室埋头看书。夏振宇观察了一会,终于也受影安传染,被前桌那两只蚊子给催眠了。
开学考试过后已经一个月了,影安那家伙深藏不露考了个年级第二,排名榜出来那天就被吐槽N次。
从此以后晚自习咬牙切齿的瞪着趴在桌上睡到流口水的影安的人开始增多,夏振宇都能听见周围人把笔咬裂的声音,那种悉悉索索的破裂声有说不出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抱着别人不能过得比自己舒服的原则,夏振宇无数次毫不留情的捅醒他可爱的同桌,邀他一同倾听狼外婆嚼骨头的声音。
这一个月下来两个人已经完全将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置之度外了,就算是身后传来咬碎一口银牙的声音他们也能完全无视。
于是秋天终于有了一点秋天的味道。崇阳的夏天虽然格外的长,但是秋天到来也是毫不拖泥带水。
前几天还穿着短袖每天渴望着冰可乐的浇灌,这两天就已经凉爽起来。正好是无论怎样都不会热也不会冷的温度,学校的运动会也就到来了。
运动会虽说是自愿参加,但其实为了不漏过一点点得奖的机会,班长总是扮演那个用心良苦的温柔又狠厉的角色,用各种言辞来“打动”同学,说着什么如果能为班上出一点力的话,自己也会开心。
同学们当然不会无故不参加啦,所以那些不能参加的同学大家也应该体谅。
所以说除了像左希那样因为生了不能参加剧烈运动的病才没有报任何项目之外,四肢健全的同学们谁会愿意被理解成“有原因不能参加”,所以即便夏振宇和影安多不乐意参加也只能勉强报上一个撑杆跳的比赛,既简短又不影响大局,顺便证明自己四肢健全。
运动会一共举办三天,夏振宇和影安的撑杆跳被安排在第一天上午的开幕式后面,场地就是一个偏僻的角落,观众也没有多少。男女生都在一起候场然后分开比,候场的时候夏振宇和影安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
影安突然眼睛一亮,立即露出招牌微笑对着夏振宇身后招手。
不用回头都知道他是看见女生了,夏振宇回头,就看见了和染七七站在一起的染爱灵。两个人穿着一样款式的连衣裙,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就是安静的染爱灵,穿着粉色连衣裙的是染七七。天气还是残留一点热度,她却完全不顾的上蹿下跳,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
影安上场的时候故意装的很厉害的样子,撑上杆子却摔到软垫外头,引得女生们噗嗤噗嗤的笑。
夏振宇的脸色又暗上了一个色调,恨不得在脸上挂上“我不认识他”的郑重声明。
影安觉得丢脸丢大发了,但也还是要死撑着自然的站起来,淡定的走到比赛区域外。
然后夏振宇淡定的上场,一个漂亮的跳跃落到软垫上。女生们都在场外欢呼喝彩,计分的裁判似乎司空见惯,仍旧一脸严肃的摆弄器材。
染爱灵和旁边的女生一边说着什么一边笑,笑的时候露出左脸颊上的一个酒窝。
夏振宇和影安等着男生比赛结束离场,思绪飘到天边那朵云里去了。
剩下的两天半时间都成了空档,夏振宇初来乍到,并不了解崇阳,可以说除了从家里到学校的这一段路上的那些法国梧桐和五个红路灯路口,几乎就是一无所知了。
于是影安作为土生土长的主人,正好打算趁这两天带着夏振宇四处转转。
两个人中午就筹划好了下午要偷溜出来,所以把单车从学校车棚里转移到了学校对面的市立图书馆,以便行动。
夏振宇站在嘈杂的马路边的时候熟悉感就像汽车尾气一样迎面袭来。
回头看看学校的围墙,墙上那些制止人翻越的碎玻璃片已经消失殆尽,只是剩下一小截绿色残渣,把阳光反射进了夏振宇的瞳孔里,瞳孔受刺激瞬间缩小,然后又慢慢放大。
这一瞬间似乎变得很慢,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影安跳下来的时候阳光被他挡住,然后落地,夏振宇的眼睛才想起来要眨动一下,时间又恢复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