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振宇又开始骑动自行车,染爱灵都不曾知道崇阳还有这样的地方,公路旁边大片大片的田野,田间还有一些小小的房子,此时房顶的烟囱里面冒出白色的炊烟。公路旁边的灯也亮起来,其实天边还残留着太阳的一点霞光,把天边的几朵云染成了粉红色。
  夏振宇载着染爱灵慢慢的在空荡的水泥路面上不知去往何方,染爱灵跟着他也不问去向,天涯海角她都愿意。等他们划过一个大大的下坡的时候,竟然转回了别墅区的公园里面。染爱灵也不知道时空是哪一刻进行了衔接,如果她仔细观察过崇阳的地图,一定能够知道,崇阳这个城市就是这样,小小的城市围湖建起,所以路都是环形的,转一转又能转回原点。
  夏振宇把染爱灵送到我家门口,然后就一个人往回走。染爱灵想到他回家又要自己一个人孤独的吃饭,那样会很没有味道吧。
  “夏振宇”
  “嗯?”
  “要不,去我家吃饭吧。”
  “可以吗?”
  “嗯。”
  于是染爱灵和夏振宇一起进门的时候,姨娘对她说:“这就是送你回来的好心的同学吧。七七都告诉我了,你的车子坏了,还是他帮忙载你回来的呢。这位同学,就在这里吃饭吧。谢谢你帮忙啊。”然后她又转过去对七七说:“都是你要搞什么自己骑车上学的名堂,看看这样多麻烦别人啊。早就叫你爸爸接你们回来就是了嘛。”
  “叫爸爸接就不麻烦爸爸么,他上班那么累。”七七一边塞进一颗小白菜在嘴里一边说
  叔叔一听这话立马在旁边应和道:“是啊,看七七多知道心疼我。”然后夹了一块鱼给七七:“七七,你多吃点,这红烧鱼好吃。”
  夏振宇看着这样平常的一顿家宴,心里面觉得温暖极了。于是坐下来对叔叔说:“叔叔,阿姨做饭也很累的。我们男人也要理解她们女人呐。”
  我一听这话,差点把嘴里的饭都喷出来。没想到夏振宇还会说这样的大道理。
  夏振宇坐在和自己家款式一样的餐桌前,和染七七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聊天。从前自己吃饭的时候坐在空荡荡的饭桌前面,一个人吃的菜也不会超过三样,然后吃不完的只能默默的倒掉。
  看着染爱灵家里像这样这么多人坐在一起吃饭,不喜欢的菜可以丢到染七七碗里,然后就开始吵闹起来,其实他曾经也是享受过的。
  那还是夏振宇在姑姑家住的那段时间,不喜欢吃胡萝卜却从来不会说出来,可是不知道怎么能被秋馨知道。
  后来每次餐桌上出现胡萝卜的时候,秋馨就说自己喜欢全部抢去吃,省的夏振宇在姑姑把胡萝卜夹给他的时候,明明不喜欢还要勉强吃下那副逞强的样子。
  夏振宇总是能在稍微温暖一点的时候想起秋馨,可是秋馨已经死了,在那个飘着小雨的日子里,她的血一直流到自己脚边。
  然后就晕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父亲站在病房的窗前告诉自己,秋馨死了,被车子撞得肝脏破裂。夏振宇难以相信秋馨那样好的女孩竟然这么早就被夺走了生命,于是直到被父亲带走的那天,一直在昏暗的房间里面睡得昏昏沉沉,不知今夕是何年。
  未知的明天
  恋爱在学校被明令禁止,课堂上的老师无论资历深浅,总以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过来人姿态威逼利诱,秋馨这种情况就是典型的反面教材,本来是绝对不可能被搬上台面的,但是换种包装,断章取义,那么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休学一年,功课非但没落下,而且成绩突飞猛进,这是为什么,因为人家热爱学习,天天向上,发愤图强,不像某些人,脑子里专冒粉色泡泡,如果有一天她大胆的回应千篇一律的赞赏:“夏振宇,我是为了你。”估计那些胸带红花,鼻架眼镜,准备鼓掌的老师们不是中风就该发疯了。
  不知道夏振宇会不会因此而感到小小的虚荣呢,有个女生为了他发奋苦读,只为了追上他匆匆飞过的自行车。如果是别人一定会,但是秋馨,活在他最初的美好里,消失在他最深的烙印里。他对她只有愧疚,而这种愧疚随着与染爱灵的交往越来越深刻。
  对前度负责是男人的通病,喜欢有责任心的男人是女人的通病,所以恋爱的男女都有病,自找苦吃。
  夏振宇手里提着两袋牛奶,扶着自行车屁颠屁颠追上来的影安一脸的栀子花开,用晶莹剔透的眼神望着夏振宇:“我们真是心有灵犀”说着十分自然地去接他手里的牛奶,夏振宇故意把手提得老高,影安嗔怪了一句:“淘气,人家正饿呢?”
  夏振宇十分冷酷地说:“不是给你的。”脚步伴随着车轮一停,他们眼前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开过,呼啦啦地扬起一地落叶,车里载着的是他的公主,也是另一袋牛奶的主人。
  影安又委屈又不甘地翻了个大白眼:“重色轻友,早知道不帮你了。”他正絮絮叨叨地抱怨,夏振宇已经踩上自行车飞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不再踩着上课铃来到学校,而是踩着一声喇叭停在车棚里自己的位置上。这个时间段并不是停车高峰期,车棚里的自行车零零散散地耷着脑袋,好像还没睡醒,影安又感同身受似地叹气“豁出命读书啊。”夏振宇松开刹车,抬起脚,踏板和车轮一起自动滚着,最后停在属于他的车位上,夏振宇驻脚,条件反射似的扣上锁,动作连贯潇洒,相比之下影安就显得手忙脚乱。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他,看到操场上熟悉的人影时,他恍然大悟。
  七七挽着染爱灵的胳膊打哈欠,看到他们事,准备拍嘴巴的手升降梯般直达顶楼“哎哎,这这这”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简直把他们当成了瞎子。影安同样热情地回应,嘴巴弯起绅士该有的弧度,抱怨声却像盖不住的油烟一样飘出来“你说我是有多动症呢还是在跳舞?”
  夏振宇事不关己地说:“谁逼你了。”
  “学你装酷,等一下就该把门卫引过来了,我堂堂年级第二,和你狼狈为奸坏我一世英名。”
  影安正在自恋,夏振宇已经一声不响地走到了染爱灵的面前。
  “我们出门前不是喝过牛奶吗?”染七七眨巴着疑惑的大眼睛,看着那袋乳白色,不识趣地问,结果被影安拽到一旁去了。染爱灵惯性地微红了脸,她颊边迅速飞起的红晕就象是被某种小虫子咬了之后的生理反应,但又迅速褪去,速度比涂上消毒药水还快,影安在一旁看得有些发痴,再一看,不屑的情绪开始冒泡,那时候的他并没有十分在意自己异样的感触,更没有时间研究,因为染七七已经拍着他的脑门,一点儿都不淑女地咧嘴问“你什么时候也给我买?”
  “疯牛病的时候。”
  “你……唉”
  影安已经被锻炼出本能发射,刚一说完立马闪人,染七七扑了个空,踉跄地往前仆倒,当身体将要与草地亲密接触时,一股力量却从手臂上传来,身体与地面成和谐的30度角。染七七回头,偶像剧里的桥段在脑中联翩浮现——有力的手臂一振,将女主角拥入怀中或故意邪恶地松手,再绅士地将女主角抱起,理智像教鞭一样打在她脑门上,染七七觉得后一种的可能比较大,当然仅限于前半段。
  “不要……不要放开。”染七七吃力地维持姿势,不敢乱动,她可不想和喷过农药的草地拥吻。
  影安欠抽地拄着额头叹息“英雄救美真是个坏习惯。”他以为她会挣扎,到时就算摔了他也有理由为自己辩护,现在看在她这么配合的份上,影安笑得灿烂如花“你说什么?”
  “不要……不要……”
  “什么?”
  “放开。”染七七用尽全力吼出后面的两个字。
  影安优雅地松开手,两人绕着操场追打起来,相比他们的热闹,夏振宇和染爱灵显得清冷,就像夏天和秋天撞到了一起,夏秋之交最是宜人的光景。
  如果歌声没有响起来的话,他们不会朝教学楼狂奔,影安不会载一个跟头,夏振宇的冰块脸不会红,染七七不会拿出照相机咔嚓一声记下这狼狈又可爱的一幕。
  夏振宇镇定地拉好拉链,冷冷瞥了一眼摸着屁股的影安,无视他又好笑又无辜还带点泪星的脸,再也半点衣裳半敞时难堪的表情,手插在兜里若无其事地朝前走。
  染爱灵不远不近地走在他身后,笑得很低,突然手腕一紧,整个人差点被拉到飞起来,纯白色的裙子被脚后跟一下一下踢地飞起,耳边擦过的风和胸膛里的心跳都在鼓励她“奔跑”,越来越快,脚仿佛挣开了所有桎梏,而手正被前面的人紧紧握在掌心。
  为这场奔逃奏乐的却是挂在教学楼中间的音箱,那段似乎很激昂似乎又很沉闷的曲调,是否预示着一场浪漫而残酷的青春洗礼。
  他们都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所以拼命地抓住现在,这是染爱灵此时此刻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