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了。”后面的影安和染七七也凑成一对儿,染七七呼哧呼哧地抓着影安的衣服,貌似抱着迟到也要找个垫背的心态,影安则是一副欲哭无泪,我惹了谁的表情。
夏振宇与影安来到来到教室门口,同学们将目光齐刷刷投过来。
讲台上的老师一手拿着讲义,一手捏着粉笔,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眼里的笑意令人脊背发寒,这已经是他们这个星期第三次迟到了,还有一次是音箱罢工。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了进去,直到背后传来比耳光沉闷比抡拳头清脆的声音,两人停了下来,夏振宇踢开眼前的凳子继续走,像往常一样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而影安则僵直着回身,就像机器人听到指令一样。
老师的脸已经涨红了,粗拉拉的眉毛揪成一团,脸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沟壑,影安这才注意到老师发抖的手里捏的不是一张讲义,而是一张粉色的信封。
粉色是个具有特殊意义的颜色,包裹情书的色彩,眼尖的影安发现信封被拆过,他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是有眼瞎的给老师写情书了!当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只剩第二个,有人给他们两人中的某一个写了情书。
“这是从某个同学桌上掉下来的,请某个同学自觉上来领取。”老师虽然用某字,但她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夏振宇。
夏振宇虽然受欢迎,但在教风严谨的崇阳高中,没有哪个人会如此大胆地表白,真有情书也会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抽屉,某位回到座位上的同学往抽屉里一摸,双方都心知肚明。而夏振宇的桌子却被腾空了,这是在粉色的信封在他手里化成粉色的纸蝴蝶飞向远方开始的。
还有谁这么不要命?从不知名者这么大胆的架势来看,大概做好了迎接全校挑战的准备,真的很想知道谁这么有勇气,影安坐到位子上,盯着老师手里的信封,有种想把它打开的冲动。
老师果然没让扬着脸的同学们失望,她边掏出折叠的信纸,边悠闲地说:“既然无人认领,那么我就收下了”话音刚收尾,立即展开信纸,动作之利索可以用迫不及待来形容。
她大概回味了少年时的情怀,对着粉信纸抑扬顿挫地朗读起来,平时一丝不苟地数学老师配上起伏的腔调就如同在她笔下严谨的方程式角上天朵大红花,怎么看怎么别扭。
信里的内容依旧让所有同学捧腹大笑,除了夏振宇。影安无奈肚子抽痛,带动嘴巴神经线不由自主地弯起,接下来一连串前仰后翻的生理反应已经完全不受大脑的控制了。
老师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当所有人都笑得不能自制时,她却以主导者的冷静,俯瞰一群被她牵着鼻子走的幼稚学生。当我们以为自己够强大够叛逆时,对于站在讲台上那个人而言,只不过是不懂伪装的幼稚。更可悲的是将来的我们也会重蹈覆辙,登上一个个讲台,俯瞰新一波的浪潮,暗自嘲笑他们的年少无知。既然所谓人生即是如此循环,何不趁着能幼稚的时候将幼稚进行到底,怎么能奢望一个四十岁的人懂得一个十四岁少年的情怀。
数学老师坚持着从一而终的语气,直到末尾,本是揭露真相的高潮,当读到署名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激光一样瞄准前方某点,然而老师象是故意吊人胃口,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恶作剧。
这是一场恶作剧,而且是由数学老师心血来潮自导自演的一出恶作剧,为的是调节气氛,毕竟期末教师测评,她的分数握在我们的掌心,所以她绝对有这么做的动机,如果不是老师始终严肃而不悦的表情,连影安都会这么想。
同学们拍着桌子叫嚷,真相呼之欲出,到底是哪个超级大花痴有如此让人笑到折服的文采。
数学老师皱着眉头,淡淡地扫视一变沸腾的教室,目光在始终安静的夏振宇身上顿了一下,老师唇角微抽,念出了一个名字。
班级里飘过一阵微风,由三十几张口鼻不约而同吸气造成,而且只呼不吐,当吐出来时,化为更剧烈的大笑,因为署名是“影安。”
夏振宇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影安气得脸色发青,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背后搞恶作剧的家伙揪出来,可是那张唯一的线索已经在老师的手里揉成了纸团,悄无声息地滚到了讲台的角落里。
影安整整一上午都在魂游太虚,最后一堂的下课铃,像是兴奋剂,让他重新活了过来,肚子惦记着美食,脑子里惦记着某个人,两者双重作用下,他拽着半冷不热的夏振宇往走廊上挤,场面壮观成都堪比奥运会,楼上楼下竞争激烈,当影安像泥鳅一样滑进去时,脚步却因眼前突兀地灰色身影冻住。
既然是恶作剧
室内宽敞明亮,桌上的书被风簌簌翻动,当影安听到这个声音时,他知道楼道上的人已经走得所剩无几。
“不好意思,老师刚才冤枉你了。”数学老师无奈地看了一眼影安,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一旁的夏振宇身上,目光更加阴郁。
“你有什么事吗要说的吗,夏振宇同学?”
俺有嘉摇头,实现垂地,脸正面向右偏离约20度,影安用脚尖碰了他一下,很努力地用眼神示意“耍帅也要看对象。”
夏振宇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继续冥想。沉默是被一声冷笑打断的,夏振宇的唇撤出一个僵硬地弧度,看着手中揉的发皱的信纸。
“我知道,这满足你了的虚荣心,但我也知道这是一场恶作剧。”把纸递给夏振宇后,数学老师第一次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纸上的道路比肠子还曲折,但最后的署名依旧可以辨别,自己蹩脚,名字却充满灵气——染爱灵。
这封绝对不可能是染爱灵写的信居然署名染爱灵,怪不得老是一看就知道是恶作剧。
既然是恶作剧,为什么还大费周章地叫来夏振宇。
夏振宇撕掉了那张纸说:“你为什么不干脆撕了它。”
老师的目光有些诧异,随后因为放心而温和了“既然这不是你的恶作剧,你们也别放在心上,去吃饭吧。”她朝夏振宇施以鼓励一笑。
夏振宇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条狗,给点骨头就汪汪叫,可惜她错了,夏振宇将纸扔到了数学老师的脸上:“诬告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这算轻的。”
数学老师咬牙隐忍,虽然看不惯夏振宇的行事作风,但她知道这个少年有跩的资本,他是校长的儿子,但是她绝不愿意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毁了一个前途无量的优等生,本着自以为是的负责,将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不要见不得别人好。”
夏振宇顿下脚步,侧脸冷笑道:“您想说的是离染爱灵远点吧。”
走在去食堂的路上,两旁的参天大树为两人遮住了热烈的阳光,影安说:“没必要跟那些老夫子一般见识,他们总是自以为是。”
夏振宇在心底冷笑,这世界上哪个人不自以为是,夏振宇从不屑于伪装,正因为如此,才厌弃那一张张虚伪的面孔。遮天蔽日的樟叶下,清风携着草味缓缓流动,夏振宇始终沉默地走着,直到树荫的尽头。站在慵懒而浪漫的阳光的边缘,他忽然顿住脚步问:“我不配,对吗。”
影安一怔,跨到眼光下的脚立刻收了回来,陪他站在边缘地带,想了片刻,认真地说不。
两人步入阳光,不约而同地抬头,隔着数道斜射而下的阳光,看到食堂的台阶,两个清凉的少女。
如果这世上有一见钟情,那么那时任风吹拂秀发的两个少女在尤未自觉时不知惹起了多少单相思。
铜勺碰到铁板,食堂窗口前的长龙队伍里发出一声声哀叹,又只能吃青菜了,影安却在一旁幸灾乐祸,染七七和染爱灵早为他们打好饭,这是在学校的生存规律,朋友别发懒,吃饭不怕晚。
染七七问他们干什么去了,影安扒着饭说:“被一恐龙烂路抢劫了。”染爱灵听后噗嗤一声,染七七咧开嘴晓得肆无忌惮,还抓着影安问下文,染爱灵看了一眼夏振宇就沉默了。如果夏振宇不主动开口,以她的个性绝不会主动去问,以夏振宇的个性,就算你问了他也不会回答。
染爱灵想如果没有七七,他们两人相处换来的是时空的寂静,可这又有什么不好,她从不认为感情需要言语,哪怕只是一个关切的眼神、下意识回护的动作,她就心满意足。
“周末有安排吗?”染七七询问影安。
影安看了眼夏振宇,耸了耸肩“去他家里宅呗,衣食无忧。”
“唉……我还想去外贸街呢?”染七七用暗示的眼神。
“一个星期去两三次你不嫌烦。”影安给了一个听上不合理却又很合情的回答。
“烦死我也乐意。”
“去登山吧,带上相机。”一直沉默地夏振宇突然开口,三个人却被吓成了结巴,就算不结巴也没有一个人会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