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茶楼
  如许静静地翻阅着手中的信笺,薄薄的就三张纸,却让她久久都不曾放下。
  才回来没多久的方文宗莫名有些不安,他不明所以地看向另一侧的秦离侥。虽说这份资料是他带回来的,但,却是离侥着人准备好的,他只是听从离侥的话顺带回来罢了。
  离侥依旧是默默,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已然猜到了,不禁有些懊恼,或许,这份资料他不该交给如儿,只要如儿一切安好,他何必要那么分明呢?只是……
  “其实,我早知到了。”
  蓦地,一句轻轻的幽叹在两人耳际乍响。
  只见,如许缓缓将手中的纸张细细地叠起收好,嘴角一缕谑笑,若有似无。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可叹,她和云洛竟是遗漏了那么重要的一件事,关于另一个人……
  “虽然,云洛早就已经查探到了,但终究是遗漏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侥哥哥,谢谢你。”如许不得不承认,当初她确实是故意把萧玉殊圈进来的,却不想会牵连他人。所以,这个后果也必须由她自己担下。
  毕竟,对于萧玉殊,如许自己也没弄明白,是否是把他当成了另一个秦离倦。
  他的气息可以让如许继续伪装,她不是悲伤的!她还可以做得很好,笑得很开心,只是谁又知道她笑得越是开怀,伤得就越是彻底。
  萧玉殊是如许同阿倦分开后唯一能够让她亲近的男子。他在某些方面与阿倦着实很相象,外貌都属文雅,通身的气质会让人莫名觉得舒服……但是,差异也是很明显的,他们的性子完全是南辕北辙,可是,当你长时间的相处以后就会发现,本质是十分相似的,只是表现出来的形式不同而已。
  但,不管怎样,最后,如许确实是喜欢他的,虽说,还没到爱的地步。
  诚然,只要没有意外,如许是决不会与他就这么形同陌路的。
  最起码,在她最为茫然无措的那一年多的时日里,身边陪着的始终是他。
  “如儿,你何必言谢。其实,我只是害怕罢了!怕我心中的那个想法会变成现实,怕你真的会因着小倦……”离侥的眼眸更加的黯淡,他终究还是怕了,怕就算没了小倦,也依旧不能是他。
  “……可是,侥哥哥你终究是为了我的安危。”其实,如许应该庆幸,悬崖勒马,还能回头,“幸好,你也猜到了那一半而去查了。”不然,日后,她和她要怎么面对。
  闻言,离侥不觉一顿,一半?那还有一半呢?他不禁将视线移到了桌上那封装好了资料上。事实上,离侥自己同文宗一样,并没有看过这份资料。
  一直都默默无语的方文宗敏感的知道,一切都是那份他带回来的资料,虽然,他很想知道,但也了解现在不是好时候。
  话落,也只是留下了一室的寂寥。
  …………………………
  然,对于萧玉殊那所谓的‘欺骗’、‘背叛’,如许并不是真的能做到无动于衷,也不能表现得那么潇潇洒洒。
  离侥看着这样的如许,他是疼惜的,却也知道,自己始终不是那个可以让她释怀的那个人。
  “如儿你当初和萧玉殊在一起也是因为小倦吗?”离侥打破了这让人不舒服的沉寂,试图把话题转回到萧玉殊的身上。
  虽然,如许曾说过她把他们分得很清楚,可是,事实,真就是那样么?
  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若再围绕小倦打转的话,说不准要把自己也给绕进去了。
  此时此刻,如许或许不想再逃避了,她会容忍并在意萧玉殊,最开始的的确确是因为阿倦。她早就骗不了自己了,也不想在自欺欺人下去了。
  “可以算是吧。不过,如今就算没有阿倦,我和他也只能是陌生人,熟悉的陌生人!”从她在猜到那一半的时候开始,如许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那,如许你觉得我有没有机会?”文宗猛地丢出了一句让人瞬间僵住的话,虽然他没见过这位文锦在信中提到的萧玉殊,却也明白这其中的意义。
  而方文宗的这一句不适时宜的‘表白’对离侥的冲击力绝不亚于如许……
  如许愣了许久,反应过来,“文宗,你别忘了我是你表姐,就算没了阿倦,没了萧玉殊,却也不会是你。”
  如许并不是那种拖拖拉拉的女子,何况对方还是方文宗……
  文宗蓦地脸色一白,心中苦涩不已,他,早知道答案的,不是吗?
  他瞧了一眼离侥,或许,他才是最明智的,永远以一个兄长的身份陪在她的身边。而她,亦会给以认可。
  事实上,离侥却是羡慕文宗的,毕竟他有他所没有的勇气,但有些话还是要说的,“文宗,你鲁莽了。”
  文宗黯然笑笑。
  如许调了调心神,毕竟还有话要说,“关于萧玉殊还有一件事,我想你们应该要知道。”
  离侥手指轻敲了下桌面,道:“你说。”
  文宗亦是正了颜色。
  如许垂下眼眸,没有瞧着两人,只幽幽道,“事关文锦……”
  凤府琉园
  虽说如今,萧玉殊已然搬出了凤府,据说是住进了离凤府最近的一家客栈。但如许依旧无法痛快的释怀。
  漆黑的夜,沉沉的静。不明所以,如许竟发现自己原来这般孤独。是不是压抑会让冷情的自己堕落?远处幽幽传来阵阵乐声,古埙浑厚的音色,掩饰不住的沧桑,泪水就那么自然地落下。悲戚不成样!
  距离近了总会有磨擦。但如许知道,磨擦,就是心的距离。磨擦虽小,可心的距离却会隔很远。
  或许,这两日的表现是有那么点遭,和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
  如许也想要试着原谅,却学不会,也许,真的是自己太懦弱了……所以,不要牵绊,不要喜乐,自然也就没有悲和怒。就此放开,一个人的世界也会有风雨,但起码是在自己头顶的一空彩虹下。
  最终,在那乐声下渐渐沉睡,明日,一切都将是新的,如许脑海中这般想着……
  旦日,方文宗来到凤府琉园见了如许,却似那一幕从未发生过般,神色行动一如往昔。
  打过招呼以后,文宗犹豫了一下,立在在如许身侧低语道:“萧玉殊来了!”
  如许的脸色瞬间变了色,猛地从藤椅上站了起来,绕过文宗,阴沉地向外园走去。
  文宗看着如许的背影不觉有些难过,敛了敛心神,面似无恙,尾随在如许后面。
  外园,两名男子漫步在池塘边的石径上。优雅而沉稳的自是秦离侥,而另一位给人以舒适感的当然就是特意上门来的萧玉殊了。
  “谢谢你们的帮忙,我与如许之间的误会太深。”萧玉殊有些歉意,他不是笨蛋,自然能看出离侥的隐忍。
  “误会?是误会吗?你和文锦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离侥尽量保持着风度,“文锦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中任何一个人比你都要了解得多的多。”文锦不会无缘无故对这一切保持缄默而不澄清的。
  “侥少,有些事我现在无法解释。”萧玉殊很决然,然而至今他也不懂为什么会扯上方文锦,“文锦和我只是一个错误,一个在错误的情况下本不该发生的错……”
  “既然发生了,就算是错,也要承担这错的后果。”
  “如儿……”
  “小离儿!”
  如许的突然出现显然让两人措手。
  文宗只能无奈地朝他们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了。
  “你们慢慢聊,我和文宗就先去老祖宗那瞧瞧。”离侥兀自拽了文宗逃离这是非战场。
  “小离儿,我……”
  “你既然都承认了,就什么也不必说了。文锦是我表妹,你们的事我不想知道也不会管。”如许不喜欢拖泥带水,“我们从来都只是君子之交,今后兴许你会是我的表妹夫。”
  如许不期然间觉得自己真真是极傻,已近半月,居然没有发现他和文锦竟会这般!
  “小离儿,你真的不给我一个机会吗?”萧玉殊在看到如许的决绝,没来由的心很慌,“对不起,小离儿,你原谅我好吗?我……我真的、真的不想连留在你身边的机会都没有!”
  “迟到的道歉,我是不需要的。”如许警告自己,一定要忍住,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但是,我会原谅你,我们之间,现下,什么也没有了!”
  “……小离儿,这是你的真心话?我不会相信。”嘴上说着不相信的萧玉殊不觉心中叹息,真的是迟了吗?不过是一场失误,再回头,蓦然发现,什么也没了。世事真的是难以捉摸,到底它带来了什么?又,送走了多少?淹没了他们在最开始时认为是最重要的,而后被忽略了的。失去了,才明白,它始终是最重要的,从来没变过。他们之间存在过往昔吗?为什么她来得那么突然,走得又如此匆忙。一切,连挽回地余地也没有!“小离儿,难道我们之间的情谊就这么容易被销蚀吗?”
  “其实,你应该很清楚的。”如许蓦地幽幽道。
  萧玉殊急急道:“我,从来都没清楚过。”
  “你还不明白么,公冶小殊!”如许神色晦涩,又道:“这才是我和你之间真正的距离。回去吧!你最不该的就是接近我凤如许。你和文锦,会好好的!”
  他无奈地苦笑,原来笑也可以这么苦涩,“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转身、远去,也许,真的就像老头子说的,那般的美丽只不过是幻想,还没欣赏到它的美好就已错过!
  其实,离侥和方文宗并未真的离开琉园,只是遥遥地望着池塘边的两人,虽未听到两人的谈话,却是看到了萧玉殊离去时的黯然神伤与颓然之色。
  “你为何要这般决绝地对萧玉殊?”文宗不懂,虽然如许那般决绝地回绝了他,他也曾希望她和萧玉殊不要走到一起,但不该是现在这样。
  “我不接受如此的‘背叛’,一次也不行。就算以后会后悔,我也甘愿。”如许是极端的。可这极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如许已经记不清了。
  方文宗闻言暗叹,“我们都回不了头了是不是?”
  “文宗……”如许不知如何开口。
  “萧玉殊终究亦是放手了,这不是你要的么?”方文宗有些颓废。
  “文宗,别再胡说了。”离侥轻声喝道。
  “文宗,在这件事上我是狠绝”如许制止了还欲说下去的离侥,“只是,若他欺骗我的只是一件无伤大雅的事情,或者,他也未曾把文锦牵扯进来,那我都会接受。不管,阿倦还在不在,会不会回来……”
  “如儿……”离侥有些惊诧,却也蓦地松了口气。
  方文宗不禁有些气蔫,对啊,他怎么忘了,这中间还有他的孪生姐姐啊!
  “没错,最初我是因为阿倦而接受了萧玉殊,但不会因为阿倦就那般离弃萧玉殊。”如许似是累了般深深地呼了两口气,继而才道,“我最清楚被离弃是什么滋味不是吗?”
  最重要的是,他不只是萧玉殊,还是公冶小殊。只是,这最后一句话,如许并没有说出口。
  方文宗瞬间哑然!
  离侥在一旁默默,他不会像文宗那般表现得那么干脆,敢爱敢说,敢说就敢做。但他既决定好了,也就不会再放任。
  夕阳西下,晚风拂过,风过却无痕。
  谁还记得最初的样子?那样的不懂世事却朝气飞扬!而今的他们又能做到些什么呢?阿倦走了,萧玉殊也走了,从此如许的世界还是一个人的世界。这个世界这么广,孤独为什么还是无处不在?还是说,它根本就充斥在如许自己的心间……
  “如儿。”离侥有些担忧,“如今这般结果兴许是不错的。”
  “嗯,我知道。”如许不想离侥注意到自己的心结,略略别过脸看着池面,“侥哥哥,你们、什么时候也会这般的离去呢?”
  “这么希望我们消失在你眼前么?”离侥故意曲解着如许的意思。
  “文宗已经说了”如许突地与离侥的视线对上,“你预备什么时候坦白呢?”
  离侥默默,“还有必要说么?……打从我们懂事那天起,你不就已经知晓了么。”没曾想,这层窗户纸还是被戳破了。
  “我们、你一开始就知道的不是吗?不会有结局的。”
  “结局重要么?何况,结局、或许我们花一辈子的时间,也看不到结局。”
  “……侥哥哥!”如许无语。
  离侥亦别过了脸,觉得也无话可再说。许久,却还是忍不住轻叹了一句,“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了!”
  百草茶楼
  离侥坐在如许的右手处,似是随意地说道,“昨儿个午间,文锦找过我,她有两句话让我转告你。”
  “嗯。”如许淡淡应声。
  “什么话?我怎么不知道。”方文宗神色猛地一紧。
  “原谅她自私一回。”离侥说着握紧了手中的茶盅,挣扎了一会子,继而道,“小倦还活着,迟早会回来的。”
  方文宗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愈发暗沉了,“姐姐怎么知道?”
  “不清楚。”
  如许放下手中的象牙玉筷,“昨儿晚间见面时为何没告诉我?”
  离侥无法回答,炖了稍许才道,“……她离家了。今早,收到消息,萧玉殊亦失去了踪迹。”
  “文锦……什么时候的事?”如许垂下的眼眸让人看不透。
  方文宗散发出一股无奈,“应该是昨儿半夜里,姐姐她什么也未留下。父亲下了封口令,除了我父母亲,就我们三个,包括翩然在内谁也没能得到消息。”
  “……应该是在一起吧。”如许忽然觉得很无力,猛地靠在了离侥的左肩上,原来,那时他说的只有他们几个,是真的只有他们几个了。
  方文宗刚要伸出的手缓缓收了回来,只是紧握的双手一直没打开……
  这世界本就带着丑恶的面具,因为人心的面具又何止一面,撕毁虚伪的丑恶嘴脸,真实侧显,告别哀戚悲悯的眷恋,夕阳逆洒作别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