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用了一眼的时间沦陷,却用了一生的时间来怀念。”长宁还只是米拉长宁的时候曾经那么对‘他’说过。
  可惜,那时的他全身满是清冷。长久的高位早就让他迷失了,他孤傲、不屑,甚至绝然。
  果然,那时的长宁只是米拉长宁,终究还是会忍不住来质问,“栩栩,你为何总要选择辜负我?”
  从没有人教过他,何为情?但他知道‘辜负’这个词有多么沉重,原本洒脱冷厉的人,立刻大喝了一声,“我没有!从懂事开始,我纳南栩栩便注定要永永远远避开‘辜负’这两个字。”
  长宁叹息,‘他’终究不懂。不过寥寥几句,已经够让他心碎!
  既然入戏,那么,米拉长宁,就让他永久长睡安宁吧!而留下来的人,将继续承受这永世轮回的诅咒之痛!无论如何,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塔尔深深觉得长宁是可怜的,亦是可怕的。看他决绝转身,坚定地走向高台的样子,塔尔不禁想要阻止,却也明白,他,无能为力。
  可,站上了那个位置,就算他不再是那个普通的米拉长宁,也还是忘不掉的吧。不然,那个过程,他不会那么嘶声力竭。塔尔第一次觉得,要是长宁没有爱该多好。幸而,那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很长久。
  当一切回归了平静,作为已经被仇生认可的仇生长宁,木然带着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缓缓走下来的时候,塔尔敏感的感受到了纳南大人一瞬间的迷惘,虽然真的只有一瞬。
  当那样的长宁立定在纳南栩栩面前盈盈弯腰行了半礼之后,族人们才激动的反应过来,纷纷拜倒。
  “恭迎圣父归来!仇生圣父万岁——”
  “族长大人长生,我族长兴——”
  声音响彻整个大运圣山脉,与不远处的波涛海涌声相映成辉。
  只是最后,痛的却还是留下的人。塔尔想,这就是所谓的命吧,不可抗拒。
  族教圣父仪式一过,接踵而来的便是右护法的选拔,其实,人选早就定下了,米拉长宁未成为仇生长宁的时候,他便早早做了准备,或许他已经料到结局了。
  雪魔长静,米拉氏的追随者,雪魔氏的三子,长静。米拉、雪魔,总是最接近神裔的姓氏,也是最可悲的姓氏。
  当身边的位置再没有了那个熟悉而温暖的身影后,栩栩终于有些明白了,可惜,他总是明白的太晚。
  在栩栩再一次莫名望向一旁的长静时,他忽的大笑起来,纳南栩栩啊纳南栩栩,亏你自认聪明,竟是一个不懂感情的怪物。可虽然纳南栩栩明白了这个事实,但是,他依旧只是纳南氏族的纳南栩栩,毕竟了解是一回事,真要去尝试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族内的大事按部就班的一一落幕,仇生长宁来跟纳南栩栩辞行。
  纳南栩栩很是不解,神域一族是隐世的族群,族人一般都是无法出世的,当然,叛变者列外。而另外一类人也是可以离开一段时间的,只不过,是有时间限制的。而现在的长宁正好便是这一类人。
  神域族有四大氏族,以纳南氏为尊,仇生与米拉氏共存,雪魔氏次之。而其中最为特殊的其实是排在纳南氏之后的仇生,仇生氏族的继承人素来都是从米拉氏中选拔出来的,被认可之后,便是族教圣父。族教圣父的一切行为都是可以不受族规的限制的。当然,其他族人想要入世则必须经族长与圣父同意才行。
  所以,作为族教圣父的仇生长宁,其实是可以任性妄为的。只是,仇生氏族都是高傲而自律的,数百年来都未曾出现过背叛者。
  因而,仇生长宁没有一走了之,而是前来与纳南族长辞行。
  纳南栩栩几不可见的拧了拧眉,“你确实不再是米拉长宁了。”纳南栩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再次申明这早就是事实的事实。
  仇生长宁依旧是那般木然,面无表情,“大人,我是仇生圣父。”
  “既然你是仇生长宁,那又何必来知会我?你想做什么谁又能说不!”纳南栩栩不明白为何要这般不理智,“算了,你想走就走吧。”
  仇生长宁微微一躬身,“仇生告辞。”
  纳南别扭的避开了仇生长宁的平淡目光。
  只是,纳南栩栩永远也不会看见,仇生长宁转过身后,那不再隐藏的眸光中究竟闪烁着什么……
  仇生长宁立在海船的船头,心中微微有些失落,‘他’终究是没有来送他。不觉间竟有些失笑,微不可闻的喃喃着,“栩栩……”
  修长而苍白的手不禁缓缓覆住咚咚跳动着的心脏,就算他成了仇生长宁,却依然还是长宁啊!本来,他以为受了仇生的洗礼,他便可以断情绝爱,却原来只是他妄想罢了。可是,在所有人的面前,他还是选择了变成那个本该无情无爱的仇生长宁。
  可,仇生长宁依然会怕,怕自己会在某一刻,便会暴露出来。所以,就算是圣父仇生长宁还是懦弱了,狼狈的决定逃开。
  仇生长宁踏上的第一块异族的土地便是宣武帝统辖下的宣武王朝。
  这是一个富饶而美丽的地方,地大物博,却也充斥着让人憎恶的丑恶。
  遇见离倦的时候,他正在被暗杀。仇生长宁是打着看戏的心态在暗处欣赏着的。只是,离倦最后那个放弃所有的哀戚,居然,令仇生长宁的心微微颤动了。
  终于,在那些人离开了之后,久久不愿离去的仇生长宁还是走到了离倦的身侧。那时,离倦的表情是难言的,明明是主动放弃了,眉宇间却又矛盾的夹杂了丝丝的不情愿。仇生长宁望着那些殷红的液体缓缓的在他四周蔓延,不知为何,心有些沉。仇生长宁细细地打量了离倦,蓦地,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那样隐着几分相似的五官,莫非就是所谓的天意吗?
  仇生长宁忽的笑出了声,悲伤而充满嘲弄。
  最终,离倦没有死成。仇生长宁没有允许他可以在那个时候死去,离倦自然便活了下来。
  仇生长宁其实并不是想要救离倦,他想要的只是离倦的身子,包括那张脸。仇生长宁将昏迷了的离倦带回了大运圣山。
  那日,是塔尔接到了消息,带了人去迎接的仇生长宁。自然,塔尔也没有错过首次见面的离倦,虽然这在本质上只是单方面的碰面。那一瞬,塔尔着实也是讶然的,他不知道,这个昏迷的男子究竟是何人?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长宁不为人知的兄弟……
  当然,仇生长宁并没有为塔尔解惑,他只是故意的让塔尔瞧了这么一眼,长宁相信,以塔尔的性子,‘他’也会知道,而且,不会很久。
  长宁将离倦带回了身为圣父的石室,用各种药材来养着离倦,终于,塔尔开始觉得不同寻常了,因为在神域族,对重伤昏迷的人不是治疗,而是这么养着,那就只能是那样一件事,就是所谓的炼制药人。
  终于,‘他’还是来了,沉着颜色将人带走了,只是,从头至尾都没看他一眼。仇生长宁禁不住嗤笑,他不过是做了做样子,‘他’居然就那么轻易的相信了!
  长宁不禁有些痛恨自己,自己那般费力的救了那个男人,却是为了让自己彻底心死。而,却又是选择了那样一个人、一个有着与自己容颜那般相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