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园记伐林允卿作梁成楠
允卿名文钦,号幼山;光绪间举人,授兵部郎中。园在台中雾峰庄,今存。
鱼居水、鸟居木、蚁居穴,易之则失其性而为病。故鹏负天、鷽控地、鹪巢林、龟陷井,量虽不同,其为适性,均也。予倦游返里,始辟斯园为循陔之乐。及世运迁移,波汹雷駴;若不能舍斯园而决去者,余殆为豕虱者於刚鬣而游於乳间股脚,侈然若大鹏之宅於冥海而游於天地也,是何也?虱生於豕,非豕则虱固无所容也;然则予为濡濡者耶、怀土者耶。若夫林壑之胜、台沼之趣、风月之美,有爱余者为余增华。
文存
先王父墓志
先王父墓志郑克塽
延平郡王薨於东都,穸石之文必有铭志。余居台南,久访未得;即王遗垄,亦无知者。唯归葬後,克塽重撰墓志仅载世系而事功不敢一言,盖有所忌也;今录於左。他日苟得前志而读之,必足以补旧史之缺。
王父讳成功,字明俨,号大木;姓郑氏。先世自光州固始县入闽,居漳、居粤之潮;至始祖隐石公,乃移於泉之南安县杨子山下石井乡,遂世为南安人。数传至八世祖乐斋公,乐斋公传于野公,于野公传西庭公,西庭公传象庭公,象庭公传曾大父飞黄公,实生王父。曾大父丈夫子六,王父居长;再传丈夫子十,父又居长。
王父生於甲子年七月十四日辰时、卒於壬寅年五月初八日未时,享年三十有九。故明末,赐国姓,封延平王;率众取海外台湾,开辟疆土,设立府县居之。父讳经,字式天,号贤之,嗣封延平王;生於壬午年十月初二日未时、卒於辛酉年正月二十八日寅时,享年四十:同王父俱葬台湾。岁癸亥,不孝克塽等举国内附,挈眷入京,蒙恩封汉军公。念台湾远隔深海,祭扫维艰;具疏陈情,乞迁葬地,奉特旨恩准。爰令弟克〈与上土下〉假回襄事,以康熙三十八年五月二十二日卯时附葬於南安县康店乡乐斋公茔内,并曾大父灵主、曾祖母翁、祖母董、母唐柩附焉。翁曾祖母生於壬寅年八月十八日未时、卒於丙戌年十一月三十日巳时,享年四十有五。祖母董系明进士礼部侍郎董讳扬先公胞侄女,生於癸亥年九月二十四日酉时、卒於辛酉年六月十六日巳时;享年五十有九。母唐为明进士兵部尚书唐讳显悦公孙女,生於壬午年十二月十二日未时、卒於丙午年七月二十四日丑时,享年二十有五。王父生平事蹟,先卜葬台湾,已悉前志。兹第叙其生卒月、世系子姓纳诸幽圹,用示後之子孙。
王父子十:长即吾父,娶母唐氏,先卒;次聪,娶明鲁王郡主朱氏;次明,娶林氏;次睿;次智,娶洪氏;次宽,娶林氏;次容,娶王氏;次温,娶刘氏;次柔,娶洪氏;次发。女四:长适柯讳良、次适甘讳孟煜、次适洪讳允中、次适明鲁王世子朱讳弘桓。父男七:不孝克塽居长,娶冯氏、史氏;次克〈与上土下〉,娶许氏;次克均,娶柯氏;次克坺,娶冯氏;次克,娶赵氏;次克圻,娶张氏;次克塙,娶刘氏。女六:长适黄讳肇隆、次适黄讳肇灿、次适陈讳逢泰、次适甘讳纯仁、次适赵讳继麟、次未配。自聪出者,子一克坦,娶李氏;女三:长适陈、次适柯、次适洪。明无出;以裕之子为嗣,未娶。睿早夭。自智出者,子一克璋,聘洪氏。自宽出者,子一克培,娶朱氏。自裕出者,子二:长克崇,未聘;次克俊,出继与明为嗣。女一,未配。自温出者,子三:长秉模;次克圭,出继与发为嗣;次克杰:俱未聘。女一,未配。自柔出者,子一克玺,未聘;女二:长适洪、次适许。发亦早夭,以温之子克圭为嗣。不孝克塽子三:长安世、次安邦、次安国、俱未聘;女二,未配。克〈与上土下〉女二,未配。克均子一安甸,未聘。克坺女一,未配。余未艾云。
山坐巽向乾,兼己亥、庚辰、庚戌分金,在南安县三十八都,土名康店乡。
铭曰:鸿渐之麓,佳城郁苍;山环水绕,回抱崇冈:惟予先世,灵魄是藏。迨及父祖,远葬殊方;卜迁叶吉,归此故乡。祖孙共穴,父子同堂;涣而得萃,於礼为常。联绵遗泽,浩荡恩光。长依北阙,骏发其祥;後人守之,永世不忘。
传记
梁钝庵先生传
梁钝庵先生传林资修
梁钝庵先生成楠,字子嘉;广东三水人。少负气,尝以事忤文宗,将绳以法,遂出走。历游吴、楚戎幕,落落无所合;愤而渡台,为栋军掌书记。当是时,巡抚刘铭传方倚栋军以治番,私牍公务日或数至,主文者每辞不达意;至是壁垒一新。铭传奇之,询主将以文出谁手?告之,且荐其才。光绪十二年,东势角置抚垦分局,檄主之。
先是,汉、番隔绝,番怒则杀人,穷则来媾;既媾而又杀人,则诿过他族。当事者每不能惩办,终亦无如何也。诸番僻处深山,不相往来,恒合数社用一通事,出好兴戎,胥赖其口。而通事每挟番自重,为之耳目;故牛酒之费无穷而骚扰益甚。先生乃建利诱势禁之议,严乘障之防、定互市之法。诸番非媾,则尺缕溢盐无所从得;乃稍稍就抚。既又遍历诸部,拊循其疾苦;纳番女为妾,习其语言。诸番皆昵爱,呼为阿公。
十三年,万社番丁杀人,居民多避乱;铭传檄与屯戍共擒之。万社为中番之雄,族大地险,各部均受指挥。众议难之,先生奋然独往。至则召其大酋,责之曰:“吾向与若约:毋杀人,岁给牛、酒、盐、布为若温饱;杀人则抵罪。今而负约,吾亦失信於大府,行且投劾去;後至者必尽绝互市,亦见女曹饥冻枕籍死尔”!声色俱厉。大酋惧,求救;曰:“女能以杀人者畀我,则免戾;否则,兵且至!夫除一暴而安众良,计无逾於此者”。大酋奉命,絷之出;遂斩以徇。诸番闻之,皆震伏。先生既与诸番习,颇欲置产於此,遂辟罩兰之野。垦草树艺,役诸番如家人,岁入可千金;而中央番社亦稍驯矣。
割台之役,携其番妾苍黄内渡;尽丧其赀,诗文亦散落。嗣客死香港。
论曰:台湾土番,古称难治。往时大府亦尝用兵,至则散匿深菁,毫无踪迹;乃转缘崖附木,狙击刍粮。及其惰归,每中厥伏;再举失利,亦稍厌矣。夫以彼族之野,手无寸铁、家少余储,非有假寇兵而齎盗粮者,彼何敢逞!而番辄夜郎自大,谓汉与我等尔!使译者能开陈利害,亦当少警顽迷;而乃张彼虚声,坠我士气,斯亦木腐虫生之验也。故番非难治也,未得其方尔。不揣其本而齐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於岑楼!惜乎!梁先生之未竟其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