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候也怀疑,我要的,究竟是什么?深夜会为了能见上简夕一面,然后背上我那些简单得可怜的行李,总觉得,下个路口,我就可以预见她,她过得好或者不怎么样?
我怀疑自己终于得了妄想症,我怀疑简夕是需要我的,然后又会被她和简子俊那个中年男人牵走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嘲笑自己一番。
因为这样的原因,我一直就走走停停。想要找到简夕却又害怕看见她,她是不是拉着简子俊的手,而我是不是还要说出一句:“恭喜?”扯淡!
我毕竟不是一个心胸宽大的人,是不是?
没有电话,没有网络,日子过得静如止水。有时候我会想起咕咕的话,那时候而卧常常跟咕咕说,我才是简夕唯一的归属,她如果知道我现在的生活,还会不会咧着嘴嘲笑我在让自己腐烂?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在试图忘记。她是旷世奇才,才懂得在一夜之间将所有的记忆移进回收站;而愚笨如我,恐怕用尽一生时间,也没有办法彻底地抹去一个人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还有曾经那些海枯石烂,愚蠢的幻想。
所以说,忘记真是一件伟大的事情。
每个星期,我要去镇上进行一次必要的采购,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顺便去看望介绍我来这里的一个大学生张琪。
张琪毕业后没有去找正式的工作,而是在镇上开了一个网吧,网吧很小,电脑速度也不快,但生意不错,来上网的人很多。每次我去了,阿来必请我喝酒,在网吧边上一个邋遢的小饭店,一盘花生米,一盘拌黄瓜,一盘肉丝,我们喝到心满意足。
“一川。”张琪说,“你这次打算在这里呆一辈子么?”
我沉默一下答他:“兴许吧。”
“我们都认为你会有很大的出息。”张琪说,“你才来我们学校里的时候,一看就不一样,而且就讨女孩子喜欢。羡慕死我们!”
“不谈女孩子。”我说。
“失恋嘛。”张琪劝我说,“不可怕,不过赔上自己的一辈子,就有些不值得了。”
因为这个话题,那一天的酒喝得不是很痛快。阿来回到网吧的时候,我跟着去了。我已经很久不上网,我在一台空机前坐下,劝说自己,或许也该去看看国家大事,海啸干旱,飞机失事,我曾经所在的那个世界就算一如既往地灾难频仍,但这些已经不能再影响到我,所以,关心一下也无妨啊。
至于过去常去的网站和论坛,已经跟我绝缘。
除了一个。
犹豫了几分钟,我终于忍不住去看了看,高中的校网论坛。
小镇的网吧网速很慢,在网页终于打开的时候,令人惊愕地跳出来一个对话框,就像一面旗在大风里飘啊飘的形状,上面写着一行大字:寻找格一川。
我看见她们写:格一川,男,年龄20,血型不详,星座不详。性格暴躁,成绩超好,不太快乐。如有知其下落者请速与我们联系,即付现金十万元作为酬劳,决不食言。
留的联系人赫然是,司琪琪。
就像当年去寻找简夕一样,她们在这样大张旗鼓地寻找我。这是为什么?难道又是咕咕在威胁我?还是司琪琪哭着闹着要找我,他们没办法,只好出此下策?
我从来不知道,我可以值这么多钱。
十万,我的天。
搞笑的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看了看,已经有超过200条留言报告我的行踪,每一个人都说得言之凿凿,我看见自己上午在甘肃下午就跑到了海南,实在忍不住笑了。
遗憾的是,我在网上找了半天,也没有简夕的回复,她不在,她很忙……
网上有个链接,点开来,是我唱的歌。
我都不知道是谁录下的,好像还是LIVE版,不算清晰,却足以勾起我对前尘往事的记忆。
让我失望的是,翻遍了网站的每个角落,我还是没有简夕的任何消息。我也就无从知道,她是已经想起来还是已经更干净地忘记?她还会不会记得世界上有个关心她的傻瓜格一川?
我终于决定走了,走之前,却恶作剧地匿名留下一句话:一个人不可能找不到另外一个人,除非他瞎了眼睛??那么全世界都是瞎子呢,不是吗?
我走出网吧的时候,天空开始飘雨。我忽然想起简夕害怕下雨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了一阵柔软的牵动,我只能笑自己,嗨格一川,搞了半天,你对这个世界还是未能忘情。
那天晚上我梦见简夕,却是一个恐怖的噩梦,她不知道被什么追着一直在疯狂地奔跑,她的胁下还插着那把水果刀,但是奇怪地,她没有流血,也没有喊疼。
“格一川,”她忽然镇定地停在我面前,停在我的眼睛里,轻声问我:“你怎么在这里?你不管我了吗?”
“管的管的,”我忙不迭地回答,伸手轻轻拥住她,“简夕我怎么会不管你呢?”
“你是谁?”她忽然疑惑地看着我说,“我不认识你。”
这句话在梦里也伤透了我的心。我就那样傻傻地,伤心欲绝地看着她,直到她的脸慢慢地变得模糊“格一川,现在你知道了吧?”她忽然这样问,我定睛再看,是简夕的脸,她冷漠的表情仿佛要拒我千里之外,我不能说一句地松开她,她像一滴水一样溶在了空气中,再无一丝痕迹。
“简夕!”我撕心裂肺地喊,自己能感觉这声音震荡鼓膜的疼痛。
然后我醒来,微熹的晨光透过窗户,新的一天又开始。
学生们已经列队在煤渣铺的操场上做早操。我深吸一口气加入他们,用夸张的动作来驱散残存在心中的恐惧。
梦都是反的,我一边用力踢腿弯腰一边对告诉自己,做恶梦恰恰就说明,她们过得还不错。
但是我的心还是像猫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