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象很会来事。”
“你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为什么那两个厨师都过倒霉,老板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呢?”
“你不问他你来问我干什么。”
“你在这干了多久了?”
“去年过完年就在这干了,也算是老牌了。”
“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一千八。”
“一千八你还要自己租房子。”
“当然不能自己拿,给一百住房补贴。”
“他娘的,酒店还有住房补贴这一说法,这还是第一次。我也有?”
“当然有。你咋不问问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给多少算多少,你看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我好说歹说,老板还是一个月给你一千二,表现好的话他心里有数肯定会给你加。”
“就冲咱俩这关系,他一点面子也不给。”
“废话,这是私营企业,多劳多得,有能力你就干,没能力你就滚蛋。明白的告诉你别偷懒。”
“你放什么屁,我能偷懒?你这话说的真有水平。”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这种地方是容不下蛀虫的。”
“好了,别叨叨了,我明白。”
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对程浩东的印象越来越深刻,他的成熟和稳重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或许以前就是简单的小伙伴,没有认真的分析过他。他说话的分量比我要厚重的多,我是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就象女人在一起聊天没有正经的事情。他的视野要比我开阔,我总是认为他能摸到问题的本质,而我听他分析问题的时候又总那么敬佩他。不管怎么活总感觉自己是个孩子,但他就马上就要成了社会的弄潮儿了。
“浩东你真是前途无量啊!以后你混好了我就跟你混了。”
“你可以自己混的好一点嘛!”
“别指望我自己了,我没戏唱了,我爸是不会把我送到上海去读书的。”
“靠你自己,不要总是靠别人,再说你爸又不欠你的。”
“他没钱保证我的生活,生下我来就知道叫我吃苦受累,他不担责任谁担责任。他还和我吹呼十五岁就开始推车,十七岁就开始搬水泥搬砖跟着人家干建筑。他说话我都不好意思反驳他,十五岁就这么拼命奋斗,经过三十多年,现在就混到我妈生病都没钱治的地步!”
“曲建洋,你别不服,父辈那一代可真是苦,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个环境,为什么十七岁骨骼没完整就跟着干建筑,还不是为了养家吗!十七岁就知道担负责任,你知道什么概念吗?养家就意味着十七岁他们就开始痛苦拼命的赚钱了。那么早就知道担责任!你呢?整天除了吃喝你还能干什么。时代好了,但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整天爱的死去活来的,除了特么的谈情说爱就没别的,中国早晚要毁掉,毁了也正好,我去当美国人,美国要饭的都有钱领。”
“你别激动。”
“我没激动。”
“那你刚才嘴唇哆嗦什么?”
“说话快了,嘴唇跟不上。”
“我真揣你,还有嘴唇跟不上的时候!”我本来就想和他开个玩笑,免的他真的发达了又不认识我了,所以想提前给他吃个药,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反而把我教训了一顿。不过回头想想他的说的很在理,十七岁就要担负责任,那该多么痛苦,一天到晚就冲着钱奔跑,时代不一样了,生活也变了,人也变的懒散了,这都二十多了我都没成熟!
除了成熟外我还发现程浩东心很细的,有时候客人特别多,我又是新手,总是忙来忙去找不出个头绪来,晚上结束后就特别累,他也能看出来,我也懒的掩饰身体的劳累。看出来之后他不会象一般人一样来问寒问暖,而是总是搞点实际的。简单的炒几个菜,然后回家的路上买几瓶冰啤,回到小屋里,小桌子往中间一摆,两个人相对一坐,那个叫自在。喝完酒倒床就睡,早上八点半睁开眼身子轻松的飘起来,喝完酒身子飘起来的感觉就叫幸福。和程浩东拼了几次酒,我就开始怕和他喝酒了,他的酒量没有底,我就怀疑他喝完酒能象段玉一样能用内功把酒从指尖逼出来,我开始醉了,他却刚刚开始。最不能和这种喝酒没有数的人喝酒!
喝完酒浩东的感情很外露,我做东我们几个哥们聚在一块吃饭的时候,大家谈论起自己的人生看法和将来。当我们正在兴头上讨论着说着说着他就莫名的哭了,哭的我们大眼看小眼,都不知道说什么。男人说哭就哭,说停就停,哭了还没一分钟就停了。停了一会也没人出声,“咋了,大男人哭什么。”
“浩东你没有犯罪,哭吧哭吧。”一个家伙说他没有犯罪,浩东就笑了,“哎!将来真的很难,我是愁了!哭也没什么。”
“愁什么,人活着还怕愁吗!你说哪一天没有烦心的事情,活了都这么大年纪了,这么点抵抗力都没有。”
“心放开点,活一辈子有什么计较的事情,学会快乐点。”浩东的人缘不错,他刚不哭,大家就开始挣着你一句我一句的劝他。当时好象还有个大学生姓苏,因为没毕业,所以就在我们那打零工,等到拿到毕业证他就走人。这家伙仰仗自己是个大学生也挺得瑟,说话根本一点也不注意分寸。“人也没什么复杂的事情,简单点就是了。”
“但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吗?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是看待问题的方式不对,但这本来复杂的问题,你能不从各个方面去考察它?万一哪步没走好就容易捅窟窿。”
“你看的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远啊!你的志向不简单。”姓苏的那个大学生冒出这句话我就看到浩东脸上有了不易觉察的得意的微笑。“在大学里你是学心里学的吧!你怎么看人看的这么透。”姓苏的眯起了那双胖圆脸上的小眼睛,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我不用学,我读过很多故事!”
“什么意思?”
“古人不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我们中国有四大奇书。”他一说中国的四大奇书我就想起好久以前上学的时候那个说法:中国地大物薄,人口众多,资源取之不尽。“这《三国》《水浒》《红楼》《西游》里面有多少人物,你说能找不出你这么一个原型?就算我不读书,这几年米饭我也不是白吃的,吃进去了就得对的起这些米饭!”浩东好象又被看穿了一样,有一点的不满。但大家似乎没注意也都不在乎,都一直喝到深夜才散去。可回到宿舍浩东的第一句话就是“姓苏的这家伙不简单,以后少和他来往,最好少叫他知道点事情,免的他乱说。”
“特么的太能装了,我也想揣他。”说完这句话我只有一句叹息,这人在人群里就应该低调,总不能过于表现自己,那句“枪打出头鸟”说的还是很深刻的,但我估计那姓苏的永远不可能真正的明白其中的深刻含义。
浩东这一哭好象很具有戏剧性,当一群兄弟在高兴的喝酒的时候,他却能哭的泪流满面。这就不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电影的故事情节夸张也不可能夸张到这个地步。不过有一点是真的,我们都不理解他的感受,我们都不过是他的局外人。痛苦,艰难,悲伤和委屈这些所有能调动人感情因素的种子只有埋在他的心里,天长日久的慢慢发芽。流泪就是感情触动了哪根神经。但我们喝的很高兴,他没有预兆的哭一阵,我们也有点惊慌失措。
那次以后我明显的感觉浩东和姓苏的关系远了起来,即不冷漠也不热情,表面上还是同事,该说的还说,该打招呼也打,可有时候姓苏的想进一步和他搞关系的时候,程浩东总是很从容的找个理由打断他表现友好的行为。最尴尬的一次老板和我们一块吃饭,姓苏的坐在了浩东的左边,快吃完饭了姓苏的好象终于鼓起勇气往浩东的米饭碗里夹菜,浩东麻利的端起了碗,“我吃饱了,不要了。”然后匆匆两口把碗里的米饭吃完走开了。看看姓苏的脸上那表情我都头疼了!他做鬼也不会相信浩东这样对待他是因为他太聪明了或者说他太自以为聪明了,反正结局就是这么个不幸的结局。但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么一件小事情浩东就不搭理他了,这一次疏远他们的关系就没有再恢复。也许浩东本来就看不起他,只不过在我面前随便找个借口和他翻脸,当然这也不一定。谁也说不清怎么回事,他不说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也特么的成为历史之迷了。
在店里干了七个多月,时间久了也很无聊,没事干的时候我就拿刀切菜练习刀工,就象浩东说的那样,能多掌握门技术为什么不掌握。虽然无聊不过还好能跟着程浩东这家伙多少能长点见识,平时没事的时候和他斗斗嘴,拿他开涮。而且和他斗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每每遇到问题,他总是能分析的那么透彻。入秋后的东西变质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好象大家也忽略了一些东西。在临近八月十五的时候出了一件事,一家人中午在我们店里吃饭后就上吐下泻全进了医院,老板也被告了,人家要求赔五万块钱。很明显这就是敲诈,但小事情一旦和法院里联系起来,法院就不管敲诈不敲诈了。后来协商老板答应赔一万三,可他娘的他们很快就变卦了,觉得拿一万三太少了。后来老板就请了律师,一份钱也没有赔,因为实在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们饭店的问题。那家人该哭了,人不要太贪,太贪了得不着好!他讲给我很多做人道理,大部分也都忘了,但他那对律师的分析叫我彻底投降了。“你好好的记的,律师也只是一种职业,当律师不是为了正义,不过都是为了挣点钱生存而已。但能温饱之后,律师又很容易形成正义感。所以可以明白的说有钱的律师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些只满足于温饱的律师才会成为正义的真正维护者。不能说有钱的就是王八蛋,你我也是在挣钱,这也不过是某些职业的限制。因为人都是自私和贪婪的,但你要维持正义,树敌多了,钱就不会进你的腰包的,所以在这个社会上生存,对亲人朋友要真诚,你保持良心的底限的同时要保护你自己,律师也不完全是为了正义的,所以你要学会保护你的亲人和朋友!”
打官司的事情过了一阵子,早上浩东一大早当我还在梦里的时候就叫我起床,我迷迷糊糊的口吃不清的骂了他一句,“什么事情等我醒了再说不行吗?”
“都几点了,起来了,锻炼一下身体,骨头都生锈了,生就生吧,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你不起来就算了!”
“你能不能别掉我胃口!”
“你起来还是不起来吧!”
“起来这么凉快你叫我起来干什么,夏天这个时候我都起不来,再说这么凉快的天在被子里多舒服,你怎么特么的一天到头自己找累受呢!”
“你别整天特么的,你看现在你这也不是起了吗。”
“要不是你叨叨,就算地震了我也躺在这!”
“锻炼下身体有对你抽烟很有帮助的。”
“你也太能扯了吧!跑步能赚钱?”
“抽烟是慢性自杀,假设你能活到三十岁。”
“你才活到三十岁呢!”
“我这不是假设吗。你如果每天都锻炼下,你就可能活到九十岁甚至一百岁,那样你就可以多享受六十多年的抽烟时间,你想想幸福不幸福。”
“恩!幸福,特么的死人都能叫你扯淡扯活了!”照他的意思我跑步就是为了多抽几年烟,我也就这么点出息了!还没跑几步,他就要和我商量个事情,“什么事直接说。”
“我在这干到年底就不干了。”
“我肯定也不干了。”
“那你打算怎么样?我是想去天津,我同学的叔叔在天津有个钢材市场,生意很好的,我想去那发展。要不你也去天津,咱们一块,要不你去那找个好点的修车厂发展。”
“家里也不是很好吗!为什么非要到天津。”
“你说哪儿不好,你不会寻求更好的?”
“有点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