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曰固民心。籍尟土着,氧易浮动,自归版图后,大小乱且以数十年,重以外夷伺隙,耽耽卧榻,稍失其心,并有为渊欧鱼之患。固之之术,抑岂有他,亦曰所欲与聚、所恶勿施而已。慎选牧令,以养以教。扰民之政皆禁革之,孚之以恩信,导之以礼让,武健之习,激为忠义,岂惟内变不作,恃以御外,且有余矣。此首务他。一曰储人材。波涛瘴疠,贤士裹足。王顺长息之属,岂足与决大计、定大疑哉?宜效折节下士之实,厚币聘,优礼貌,宏开幕府,广罗英俊,时相与上下其议论,集思广益,优裕于平时。脱有危难,因材器使,不匮于用。虞忠肃材馆之录,播美史编,昭然前事。临事而始求才,晏子所谓噎而掘井,虽速无及者也。一日节财用。全台岁入二百万有奇,锱铢之费,不溢于外,府库充裕,宜甲天下;而不能者,耗之之涂广也。窃谓练军不可废,而增募则宜汰,岁渻可数十万。他可罢者罢之,不可罢者综核名实,使无浮冗,其渻当亦非细。台地孤县巨浸,一旦有警,外援不通,仅恃输助,其何能外?礼云,无三年之蓄,国非其国。海外情事,尤可寒心!法虏之困,往鉴固不远也。一曰兴文教。士为四民之首,里有善士,关于风俗非细。国家教泽,不遗海外。所期于士者,岂亶以能博科第为贤,固欲其读诗书,明义理,熏德善良为里党则也。县各有书院,宜诰良宰,迎延硕学,立之师表,广购经史,供其研诵。共有学成名立者,破格奖藉之。率马以骥,激奋自众。文翁化蜀士,昌黎变潮俗,犹以文学言。蒙谓木铎收效,固不止此。一曰化敝俗。积习沦锢,其故非一朝夕,潜移默化,亦无近功。丁男乐械闘,井戮不畏也,当勤言睦姻任恤以劝之。妇女耽淫溢,文告莫喻也,当崇〈袤,毛代矛〉贞孝节烈以愧之。其奢侈相高,不可以政抑也,当躬行节俭以率之。其邪慝相〈盖,〈处,厶代卜〉代皿〉,不可以法遏他,当徐明义理以风之。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至哉言乎,万世弗可易也。一曰究武备。兵可百年不用,不可一日不备。台地内忧外患,昫息可虑,整军经武,水陆并急。然所谓武备者,贵有养兵之实,非第侈增灶之虚声,循枕戈之故事也。定营制(抚标两营尚在闽,安平水师协副将移驻台东,改为陆路协副将,鹿港水师协左营游击改为安平水师游击,均尚未移驻),求将才,勤训练,明赏罚,士无虚籍,饟不妄糜,自足陆剚虎兕,水慑鲛蛢。招募客军,水土不习,每至暑月,死亡相继。渻此军食,为临事增练士卒之费,身家自卫,众志成城,以壮军声,宜贤于疲癃之杂厕也。一曰防外侮。东〈鱼畺〉西亄;交伺于侧。日本惩琅峤之役,地虽迫逼,艰为戎首;泰西互市,据我险要,专樟垴之利,因以制权,番众灶丁,衅端易构,他日逞狡,必以此为口实。而传教之徒,浸淫四境,虐焰日扇,实又厉阶。方今为患,西辣于东。防患何术,亦弭之于未事而已(说别详日记)。苟且卤莽,皆谓无算,既事而惩,智者亦困。一曰靖番祸。番众虽犷悍嗜杀,然亦赤子,不容尽绝其类。祸变之作,矧又往往激成,其未归化也,视之若豺虎;其既归化也,贱之若犬豕,甚且陵暴之,谲诈之,铤而走险,终于负固。此其罪不尽在番也。以杀止杀,以番和番,蓝氏之说,固为不刊,而和亦有术。必先自化其类始。今番塾有设,良秀者知读书矣,然狉狉榛榛,洪荒甫辟,骤期以衣冠文物之盛,幸而能喻,亦千百中获十一耳。蒙谓当兼开艺院百工之事,各立之师,遂某所欲,导使成业,业成而后佣工鬻技,伍于齐民。番民之情既通,彼不亶恃弋猎为涽,其性亦将日驯。而在位者复加意拊绥之,煦噢之,岂惟化番可以弗叛,生番之良善者亦必闻风企踵,愿为编氓。至如傀儡、王字诸社,顽梗不化,伐木信道,清其障翳,竟开山之功(说亦详日记),不二十年,祸株尽矣。言之似易,要为审执之谈。起鹿洲质之,或不图其狂瞽也。
二十七日,霒。晨,兰阶来,云将渡江往通州,劝富民出资振畿甸灾。余讽其舍远图近,盖是时丹徒、丹阳皆罹赤地之戹,捐瘠满涂,而畿甸往岁振赀有余,储蓄之丰,且数十万也。日晡,次竹至,约过酒肆小饮,微醉,乘倭车以归。车夫疾足,驶于奔马,闵其筋力,且虑颠覆,屡语缓之。至泥城桥,果蹶。
二十八日,晴。作书寄南陔苏州(玉麓家书,并大甲席六具,附去)。又作江宁亲友书。日夕,饴澍来。
二十九日晨,过四洋泾桥旅邸,莲舫留午饭。饭毕,与蓉卿同至书肆觅旧本,百不获一,败意而归。
三十日晨,入城访饴树,知李观察明日可至。归径书肆,为惠庵购萧选及骈体文钞,皆非善本,取足诵阅而已。
九月
九月朔,作书与邵公子,又逵九、蔀畇、幼云各一函,闻斯美轮舶,明日东渡也。晚,既丈来,以鹏婚事尚未定约,属作书与树人(季垂兄嘉绩)询之。
二日,李观察至,询褰裳之故。详举委曲以对。亦谓合去就之义。观察寓次竹所。日晡往谒,并归前假番饼四十枚。观察以余姚中丞略馈赆之礼,虑余无归赀,不受偿,坚请乃内。晚陪过酒肆小饮。
三日晨,过仁济堂访兰阶。堂为钱塘施善昌少卿所建,唱义东南,振饥几半海内。兰阶与其事,尤以坚朴着称。比闻施君欲引为替人,余力阻之。盖恃无源之财,而图不已之功,其势既穷,乃出为他人作弩末,甚亡谓也。夕,兰阶约过酒肆,忽直汪兰陔,喜出不意。兰陔询归状,戏应之曰,我智不及卿百二十日耳。相与冁然。兰陔约明日枉过。
四日,午餐后,兰陔至。
五日晨,过天后宫访兰陔,并晤邵阳魏盘仲。复过宝顺里,访席村愚。村愚约饮番肆,殊非所愿,然不欲孤其意,勉餍胜羴,连酌巨觥解之。日晡,归,村愚旋至。
六日晨,作字十数幅,分应求者。兰阶来,检海塘志及所刻诗本赠之。是日,发江宁亲故书。
七日晨,过饴澍,知李观察当至,候之。饴澍留午饭。餔时与观察作别而归。观察以明且返苏门,余北装亦既束也。夕,既丈来,出树人书见视,议婚如约,惟请期之礼,未允明岁举行,须归与嫂氏商之,鹏嗣先兄后,余不能擅专也。是日,闻英夷巨舰没于澎湖,事在八月,正余泊舟沪尾之日。蹈险获漏,亦幸矣哉!
八日,作书寄铁梅钱塘。晤既丈,谋北行。既丈坚戒缓数日发,以俗云重阳暴,往往有譣,大海风涛,勿轻试险也。
九日晨,书楹帖数联。午,兰阶来。夕,既丈来。
十日,闻新济轮船十二日赴津。此船质坚而行驶,决附以北,不再濡滞矣。
十一日晨,偿笔札之责,至午始竟。夕,督奴子整行簏。
十二日,夕登轮船。喜晤高宇卿太守(英),闻铁煤至,舟泊内泾,急僦倭车访之,为车子所误,迷涂而返。
十三日,蚤食展轮,风涛不惊,海天一色,与宇卿道故极权。
十四日,仍无风,海行不可得之遭也。信姱练要不周于人而厚于天,殆苍苍者虑余之舍謇变修,而思有以坚其素欤!
十五日,微风。已过成山,别于外洋,殊无颠簸之患。夕至大沽,寄椗于外,积沙鲠阻,须盛潮舟始可入。
十六日,输载别艇,仍不可行,此险贤于十万师矣。日夕潮涨,展轮不数十里仍泊。
十七日晨,达紫竹林。闻有舟回德州,当附以行,归心彶彶,不欲到处辄止,与贾胡同讥笑。
十八日,夕,登舟宿。
十九日,行抵赵家园,泊,以风不利也。倚篷右顾,岸外田畴,仍沦浩淼,村闾环水,而妇子嘻嘻,了无凋瘵景象,疑其民本富矣。
二十日,夕泊青县。
二十一日,西北风甚厉,舟不敢前,日至桑野,始克解维。舟子欲张颿,禁之,晚泊沧州。
二十二日,风屰,舟缓,夕野泊,距泊头尚数里。
二十三日,风屰益甚,行四十余里,野泊。
二十四日,狂风飙怒吼,惊沙蔽天,舟至安陵,遣奴子策骑先归。日晡,风稍〈风委〉,益艌而前,抵桑园已漏三下矣。
二十五日,黎明,闻奴子巡岸觅船吅謼声,极起,知五兄遣车至,遂乘以行,蚤食抵家。是役也,往反阅一百二十余日,凡历水程一万五千余里,有诗一卷、日记四卷、台湾郡县沿革一卷、番语类译一卷,浪游所得,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