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启波十来岁就在水家了,跟着水老爷走过不少江湖路,自己也出去单帮跑过好些个任务,所以对这些江湖事,门门道道的,自是比凌越山和梅满心里有数。凌越山只想着少管闲事快回家成亲,然后就能早些带若若出去玩顺便寻寻人,其它个别家乱七八糟的事,他没兴趣。
而钟启波却考虑的是江湖纷争中的门派恩怨不好了结,各门各派要纠缠起来麻烦不断。所以从门派利益上分析,此事不宜插手。
可怜那梅满,心里正乱着,两边都压过来说要小心处理。怎么个才叫小心处理啊?他心里当然不能看着年心芙被人再劫掳吧。就算不劫她了,两个门派争斗起来,她也是很危险的,他其实也说不上来,就觉得都认识了,怎么也得帮一帮吧。可是他要一路跟着,一路参合着打架,是不是就算是不小心处理了?这个问题,好费脑子啊。
可惜没人陪着他苦恼。凌越山一脚把他踢出门,径自关起门跟水若云去算算不安份呆着伺候小爷到处瞎跑的账了。钟启波则去找宗氏管事了解一下目前此事的状况,若有个什么也好预先做个准备。他们现在留在宗氏的这四人里,也就他脑子里有正经事,专业混过江湖的,就是不一样啊。
后面连着几天,梅满也没时间烦恼了。凌越山发狠似的逼着他背枪谱勤习武,梅满觉得他这个师父脾气真是越来越不好了。不过那枪谱真是武学至宝啊,要是以前,估计是他抱着师父大腿求着给他看看,可他现在看着练着,却觉得心里有别处牵挂,那凶凶的火凤凰,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听钟启波说宗主已经派人通知了百禽门,这二日就该把这二位姑娘送出去了。宗氏不留外人,让她们留在这养伤避祸数日,已是极大的例外。
于是梅满心神不宁的等着日子,那天他特意去山门那送了送,那火凤凰年心芙坐在枣红大马上,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头便与师姐策马而去。梅满心里荡啊荡,觉得脸上热热的。妈的,幸好老子脸上胡子多遮得住。
凌越山胸口那伤终于拆了线,伤口长了新肉,红红鼓鼓的,看着还是很狰狞,而且又痒又痛,弄得他相当的不舒服。他总忍不住用手去抓抓,弄得水若云很紧张,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紧握着他的手,就怕他把自己挠伤了。拆线那天,她久久看着伤口,然后搂着凌越山,心疼的哇哇大哭了一场。
拖得再久,也总有离别的一天,凌越山的伤终于养的差不多,梅满那若有所失的情绪也终于在时间的良药下得以缓解。宗寻香与水若云成了好友无话不说,凌越山与宗潜月间也培养出惺惺相惜的默契,两个人也常聚在一起讨论和谋划着什么。但离别的那天还是来了。宗潜月比照凌越山的标准要求,准备了一个很大很实用的马车,又给他们备足了路上的各项用品食物。然后带着宗寻香亲自在山门送他们。
这天天气很好,轻风拂面,跟来时一样,有个病号坐马车,不过病号从水若云变成了凌越山。水若云拉着宗寻香又说了好些话,宗潜月和凌越山等啊等,终于忍不住各自叫住自家娘子,一行人这才得以上路。
水若云趴在车窗,冲着那二人挥手,车子越行越远,宗潜月拉着宗寻香,手牵着手往山上走了。水若云高兴的转向凌越山:“其实寻香姐姐很幸福,宗主是真心对她的,不过她总觉得愧疚,她觉得宗主是为了对她负责,又迫于花神祭典的情势才不得不娶她。”
凌越山撇撇嘴,很不以为然:“所以我说宗九就是个黑心鬼,占人便宜还让人觉得欠了他的。”他把她拉到怀里:“还是你相公我好。”
“你会说别人,其实你也是个大坏蛋。”她笑着去拧他脸颊:“你说宗主占便宜了,那你还大大方方收人家送的那些个东西。”他们要走之前,宗潜月送了好些宝贝,有好几本秘籍的抄本,之前承诺的黄金万两,居然真给了,分了好几张兑票让他在外面按需要兑去。还有一块寻花令小铜牌,这是宗潜月自己在花谷之外的势力组织月影的令牌,凌越山拿着这个,相当于半个月影的主子,想调派人手暗访明察,那是有了个大靠山。
凌越山老神在在:“那怎么了,他敢送小爷我就敢收。”他捏着她的小下巴,凑过去亲了亲小嘴,低着声道:“我的伤好了。”
她脸一红,在他天天明白的暗示下,现在对他这些话的言下之意能听懂了。她也低着嗓子回道:“哪有好啊,要是用力伤口还是会裂的。”
“怎么会?”他一挑眉:“昨晚上给你看过了,肉长的好好的,哪会裂?”
“那也会痛啊,不行的。”她才不上当。
他很不满意的表情,她心里毛毛的,这凌小爷最近脾气真是见长,要是一个没哄好,倔起来就更难弄了。忙陪着笑:“再养二天,再养二天吧。”
凌越山斜睨了她一眼,嘴里哼哼二声,倒头躺那,不说话了。过了二天,水若云知道他为啥不高兴了,她的月事来了。
受伤的是大爷,受了伤还不高兴的,是大爷中的大爷。水若云和梅满那几天是过得小心翼翼,倒不是说凌越山会对她耍横摆脸色,但他闷闷不乐的那张脸就让她觉得怪心疼的,水若云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觉得对他有愧啊,她有时想,完蛋了,她肯定也跟寻香姐姐似的,被下套了。让凌越山不高兴的,还有另一个原因,他们在城里住宿的时候,看到年心芙了。梅满原本就躲着凌越山,师父这几天爆燥的很,一点就着,谁知还看到了年心芙,这等于看到了麻烦,果然凌越山脸色更黑了,而梅满那颗心又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年心芙还是跟她的师姐肖冉微在一块,还有一个他们没见过的中年人,那中年人眼窝深陷,目露精光,一看就是内功深厚的。三个人坐一桌上吃饭。看梅满他们进了来,年心芙只瞟了他一眼,好象不认识一样没搭理。凌越山原本就不待见她们,所以不予理会也是正常,梅满向来是被年心芙无视惯了,当然也不意外,看了一眼便灰溜溜的跟着师父吃饭去了。
当天晚上,年心芙三人没有住宿,急匆匆的走了,梅满偷偷看着,觉得心里荡啊荡。第二天一早出发的时候,还觉得浑身的不对劲。
四个人一路无事,按计划黄昏前就能到下一个镇上。凌越山今天倒是心情出奇的好,躺在马车上翻着刀谱咪咪笑。水若云红着脸坐一边,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这越山哥哥啊,虽然身体越长越高大,脾气性子却越显孩子气起来。凌越山看看她坐在一旁无事,伸胳膊把她揽过来,笑得象只狐狸:“晚上还要不要喝酒?”
“不要。”她就知道他满脑子不正经。
“不喝酒也好,不过就是担心你会紧张。喝了酒放松些。”他现在对此可是有经验了。
她无力把头埋进他怀里,不接他的话就对了。凌越山笑的开心,对下面的旅程好期待。想想又不放心起来,挖出她的小脸:“若若,你不会不乐意吧。”
“哪有问人家这个的。”她脸红彤彤的,真的没有他的厚脸皮。
凌越山正想接着说,却听得梅满在外面大喊一声:“年姑娘!”凌越山叹口气,无力的抱紧水若云,恨恨的道:“我的预感也很灵的,昨天见到她时我就知道麻烦来了。”
果然,梅满眼尖,大老远看到年心芙和肖冉微二人坐在林里,旁边绑了个人,却是昨日跟她们一起的那个中年人。二个姑娘衣服划破,头发微乱,气色不佳,但还算正常。梅满一看这情景,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一策马便冲了过去。紧张的左瞧右看,确认二个姑娘无事。
这次年心芙没当不认识他,对他的问话还是答的。一聊一打听,原来年心芙跟师姐二人出了花谷后,想去鸿武镇与前来接应的同门碰面,结果到了之后,还没有见到与师父约好的同门,却遇上了这个中年人,中年人武艺高强,将她们制住并喂了毒,说是要带她们回罗艳门。昨日正好在客栈里碰到,她不想给梅满他们惹麻烦所以就装不认识。在半路上,师姐妹两人寻了个机会使计将这个中年人制住,点了穴绑了起来。从他身上搜了解药服下,暂时也无事。
“那你们现在想怎么做?”梅满问道。
“我们要将此人带回给师父,让师父发落,师妹之仇,不可不报。”
“那,你们怎么带回去。”梅满满脑子琢磨着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我们已经发了信号给同门,师父跟师兄应该在不远的地方,原本约好在鸿武镇的,但我们被掳后,就一直没见着了。可我们有看到师兄留下的暗号,应该就在附近不远,所以我们才伺机在这下的手。信号已经放出,应该稍后会赶过来了。”
梅满闻言,充满期待的眼神转向凌越山:“师父,不如我们也在这歇歇脚,陪二位姑娘一起等等,万一这厮有诈,我们人多也好照应。”他看凌越山对这个提议反应不佳,又怕年心芙那边也不乐意,赶紧说:“我们就顺路歇歇脚,等年姑娘的同门来了我们就走。”
水若云在旁边轻轻摇摇凌越山的衣袖,她是有心帮梅满的。她一撒娇,凌越山自然不会再说什么。钟启波见状,便把马车赶到林子里。
水若云陪着梅满坐在外面,有她插着话,梅满多些机会能与年心芙说说话。凌越山见她不愿陪自己回马车,自然有些不高兴,板着张脸也坐在那。其实大家话也不多,水若云变着法拉了几句闲话,年心芙本就性子冷,话少,但对水若云还是客气的。当初她追杀梅满的时候,这个小姑娘拉着她说的一席话,让她对她是有些好感。再加上梅满舍命救过自己,上次的仇怨也算了结,她是江湖儿女,恩怨分明,一报还了一报,她也就不再把这些人当仇家了。而那个肖冉微则不一样,她在百禽门地位更高些,虽然江湖名声没有火凤凰响亮,但她毒百灵出道早,又得师父赏识,在门里是大姐的地位,平日更倨傲些。
她最早接触到的是梅满这个傻大个,又土又愣的,在姑娘眼里自然是不讨喜的,所以连带着梅满的什么师父小师娘的,一个负伤气弱少年郎,一个娇滴滴女娃娃,她也就给定了位,几个乌合之众凑一块去了。只是碰巧是那宗氏之主的朋友。那宗潜月仙人之姿,肖冉微是仰慕在心。这一对比,眼前这几人就更是看不上了。所以心里所想摆在脸上,爱搭不理。年心芙在旁有些尴尬,又不好说什么。
凌越山眼看陪二个冷脸子耗在这,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再耗下去哪里还能赶得上住客栈?这么久了,那什么师父师兄的鬼影子都没一个。水若云想哄他,便支了火烧茶给他喝。他看在外面坐的久,出了花谷,这初春的寒天其实还是挺冷的,水若云身子单薄,他又不放心,便到马车上拿了厚厚的披风将她裹着。这边热茶也烧好了,他喝了二口不喝了,很自然伸手过去把余下的半杯喂给水若云,她没多想就着他的手便喝。那肖冉微看着,冷冷不屑一笑,大有看不起水若云一个女儿家当众与男子亲密之意。凌越山喂茶喂的心情才暖些,一抬眼看见肖冉微那表情,心头火起,一下蹦了起来,刚要发作,水若云眼急手快的把他拉住,往林子里拖,一边冲梅满喊:“我们去散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