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刀小七给送了个口信,约凌越山见了面。原来九尾公子暗地里换了黑刹大会的时间地点,在这么多武林中人的包围之下,那个大会悄无声息的举办完了。其实也对,原本就是秘密举行的江湖暗桩选拔,最后变成全武林来观战的武林大会,那最后胜出者做一个人人都知道的暗桩也没有意义。
  之前那童天策是知道了这大会出了乱子,特意过来抓九尾公子的小辫子,让他没有翻身的机会。谁知九尾临到头了灵机一动,来了个金蝉脱壳,拍拍屁股玩失踪装被劫。果然烂摊子顺势丢到了童天策的头上,这时九尾再杀个回马枪,自可以说是自己没在,童天策那家伙办事不力。然后悄悄的办了另一场黑刹大会,在大家都关注着这边混乱情况的时候,暗地的黑刹大会就真的举办成功了。所以九尾公子是把所有人都利用了一把。
  刀小七是特意来告之此事兼辞行的,原定的日子不会再有比武了,他让凌越山不必再挂心此事,也感谢凌越山的相助,虽然九尾那什么麻烦都没有发生,但他还是很高兴能结交到凌越山这样的少年英雄。刀小七在齐安城里开了家刀厨食铺,他道当初的承诺有效,若凌越山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可以到那里去找他。
  对于不用再参加什么黑刹大会,凌越山是由衷的高兴。可刀小七最后还警告他说,一定要小心那童天策,虽然对他没查到什么,但这个人不是单纯朝廷命官这么简单,他跟江湖的很多势力勾结,相当神秘古怪。
  凌越山目前暂时还顾不上童天策,他排了排手上的几件事。第一要先把罗艳门解决了,让宗九可以安安生生的回家陪老婆生孩子,梅满也不用一天愁眉苦脸的偷偷瞅着那年心芙伤心。然后就是他也要和若若赶紧回家成亲,接着就按原计划,去寻找王楚盈。顺便再把西牙拓那个贼子的账算一算。欺负过若若的坏人,他一个都不用放过。夜香既是西牙朗清的亲生子,就让他自己去烦恼吧,现在很多人都在等着找夜香算旧账的,他就别凑热闹了。
  凌越山主意打的挺好,可第一件事就遇着了麻烦。罗艳门现在没了人,剩下门主和大仙,还有三两个残兵。因为涉及了黑刹大会里的灭门案,所以九尾公子派人守着他们,美其名曰是帮他们调查灭门案的真相,但对着年心芙又说其实是查他们罗艳门的恶行。可九尾为人古怪,不知他顾忌些什么,迟迟没有对罗艳门下手。
  于是有一日窦升勇和宗仞司逃跑了。也不知怎的,在九尾的严密监管之下,他们竟然寻了个空隙脱身了。
  两个人一路逃到了城外,正在山道旁想歇口气,却看到一身丧服的年心芙,手捧着一个骨灰坛子等在大道中间,她的身后,站着梅满和宗潜月和一众宗氏族人。窦升勇和宗仞司眼一眯,知道势头不妙,回过身来,看见凌越山、水若云、水青贤、钟启波等堵在了退路。
  窦升勇心里一发狠,抢先嚷道:“你们想怎么样?”
  年心芙捧着骨灰坛子,上前一步:“这里边是我大师姐。”她一摆头,看了身后地下,还摆着二个:“那里,是我二师兄和小师妹。”她清清冷冷的道,周身泛着恨意:“我只想问一句,为什么要对我百禽门下毒手,我师父在哪里?”
  窦升勇不语,宗仞司则是不明所以。
  年心芙又道:“我们都是孤儿,或是家里养不起要卖掉的孩子,是师父将我们收留,抚养我们长大,教我们武艺。我们百禽门,虽不是什么正宗大派,江湖上有骂的有怨的,但是我们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们亲如一家人。为什么你们这么狠心,要灭杀我们,我师父又在哪里?”
  窦升勇听得她一席话,眼底一沉,又迅速掩去,冷冷道:“老夫接触的人不少,哪知道你说的是谁。你们百禽门若真有灭门之祸,我们罗艳门不也一样?怕是另有其人下的毒手。你师父在哪,我又如何知道?”
  年心芙狠狠的盯着他,悲到极处时,竟冷静下来了。她把手中的骨灰坛子摆回身后放好。拔出了长剑:“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梅满在一旁,早按捺不住,年心芙此话一起,他大喝一声,手中长枪一抖,呼的就招呼了过去。他这段时间苦练枪法,大有长进,这下攻的又快又狠,窦升勇急急一退方避开了。脚下未稳,年心芙的长剑已经刺了过来。窦升勇冷哼一声:“你们苦苦相逼,那老夫奉陪。”几个人缠打在了一块。
  这边厢宗潜月和宗氏的族人,也已然向宗仞司攻了过去。钟启波冲凌越山一点头,也加入战局,助梅满一臂之力。
  水若云没见过焚阳五绝功,现在看着,也没看出什么大名堂。但她看见那大仙宗仞司就来气,就是这个家伙把越山哥哥给砍伤了,她只恨自己没有好本领,不然也一定要上去狠狠教训他一顿。
  凌越山看她小拳头紧握,咬牙切齿的模样就觉得好笑。他拍拍她的小脸蛋:“你在这边看热闹就好,就呆在你爹身边,要乖啊。”言罢也飞身入战局。
  凌越山攻的是窦升勇,他打着打着,有点小失望,他一过来就直取窦升勇,因为觉得门主嘛,应该比大仙的武艺要高强,焚阳五绝功的功力要高深许多才是。他就是担心梅满他们不敌,才特意过来替下了钟启波。没想到堂堂一个门主,也不过如此,并不比狼眼他们强。
  这边宗潜月他们对敌大仙,加上了个钟启波,似是也能应付。一来宗潜月毒根已除,武艺是精进了不少,二来对大仙的武功路数已有研究。散花剑阵又经过改进,威力大增。故此游斗下来,大仙也是占不着半点便宜。
  两边都还在缠斗之时,突然一人闯了过来。他动作极快,大喝着:“罗艳门淫邪之徒,人人得而诛之。宗主,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话音未落,人已杀至。他卷入散花剑阵内,众人皆还未及反应之际,一剑刺向宗仞司。宗仞司正前后受困,遇此变故又一愣,慌乱中只抬手挡着了第一招,第二招已然躲闪不及,被一剑刺穿心口。
  宗仞司叫都来不及叫便软软倒了在地。宗潜月一看,来者居然是童天策。他心中暗暗警惕,在那黑刹大会之上,他将这二人夺下,现在却又痛下杀手,这是何意。
  那边窦升勇看得童天策一来,急忙夺路而逃。他看准最弱的年心芙直冲过去,剑尖横劈年心芙的颈脖,人在危急关头爆发出求生本能,这一剑又疾又快,势不可挡。眼看着年心芙是闪躲不及了,梅满不顾一切,纵身去挡。凌越山在旁急急去拨打窦升勇的手臂,但也只能将将挫了些攻势力道,长剑划砍至梅满的肩臂,呲的一下划出个大口子。梅满被砍倒在地上,窦升勇看也不看,拔腿就跑。
  众人愣了一愣,只此一瞬,便被那窦升勇逃出三丈开外,童天策却是没有任何的迟疑,几个纵跃便追近在旁。凌越山足尖一点,也追赶过去。
  窦升勇完全不是童天策的对手,或者他一心求逃,慌不择路,三两下竟被童天策打下了山崖。凌越山赶到之时,只来得及眼睁睁的看着窦升勇被击落下去。童天策站在崖边,看着窦升勇没了身影,转过头来冲凌越山点点头,微微一笑。
  他慢条斯理的走了回去,冲宗潜月和水青贤等一抱拳,解释说黑刹大会上因为情势不明,又没有凭证,不能给罗艳门定罪。但这几日他已查实,罗艳门果然作恶多端,听说他们逃跑的消息,故追击到此,没曾想正好赶上了他们双方的恶斗。
  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宗潜月也只得回礼客套一番,提出了要把宗仞司尸首带回宗氏花谷的要求。童天策倒是同意了。两边虚应几句,就此各奔东西。凌越山看着童天策带着随后赶来的一队官兵离去的背景,心中狐疑,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于是罗艳门就这样在江湖上消失了,众人那是欢天喜地,不过很多被害者的尸首还没有找到,许多人便组织了到附近山崖或是隐蔽之地再寻查探究,官方的事童天策给出面做了安排,向公众出了告示。九尾公子对童天策抢了功劳很不满意,不过也拿他这次没办法,他俩也算一报还了一报。很快两人便前后脚离开了丰升城,要回去复命了。九尾走前找年心芙说了好久的话,这事在梅满心里是存了个大疙瘩。
  梅满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的,皮外伤,但流了不少血。年心芙感激在心,好生照顾了他几天。梅满光着膀子让她换药的时候,那脸燥的快发紫,局促的手都不知摆哪好。年心芙倒是坦然自若,麻利的给他换好了。
  待年心芙一出去,钟启波便笑道:“梅满,你那大脸红的,胡子都挡不住了。”
  梅满下意识的摸了摸满脸的胡子,粗声道:“老子才没有,老子……老子本来就长的黑……老子……对了,都是这太阳照的,显得红。”窗外夕阳西落,红彤彤的。
  钟启波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他拍着梅满的肩膀:“中气很足,看来这伤真没什么事。兄弟,不如你跟小姐说说,让她帮你探探人家姑娘的意思。”
  梅满急了,两只手舞着,不知该怎么说:“探,探什么意思,老子啥意思都没有……老子又没有喜欢她……真的,钟哥你别乐,老子真没有喜欢她。”话没说完,整个人僵在那,那长胳膊还滑稽的举着。
  只见年心芙又进了来,冷静的替他屋里点了灯,又放下一碗药,淡淡的说了声“一会凉了自己喝”,就出去了。
  完蛋了,她一定听到了。梅满咚的一下栽在桌子上,大声哀嚎:“钟哥,我恨你……”
  第二天,年心芙悄悄的走了,她在房里留了一封信,信中先是感谢了大家对她的救命之恩和相助之情,然后说她师门大仇已报,师父的遗骨虽然还没有找到,但她要带着其它同门的骨灰回去安置,她也表示了会继续寻找其它的同门还有师父。而大恩无以为报,若以后有缘能再相见,有她可以回报之处她定当全力以赴。最后写了梅满的名字,却只附了二个字——谢谢!
  梅满捧着信看了又看,垂头丧气的呆坐着。“若以后有缘能再相见”这话看得他直堵心,这意思里不就是很有可能见不着了吗?而且,信这么短,为什么不多写几个字呢,给他的话,就只有谢谢二个字,太少了。可是,别人都没被点名给话呢,所以,他应该也算特别的吧?他想来又想去,真是不得安宁。
  “梅满!”凌越山一进来就看到他那副死人相,不满意了,伸脚就踢他一下:“喂,你干嘛,装死人呢?”
  “师父……”傻大个声音里满是浓浓的委屈,可又觉得说不清道不明的。
  凌越山一屁股坐下,自己倒了杯茶,道:“梅满,你去追她吧。”
  “啊?”大脸的胡子丛中,两只眼睛惊讶的瞪得圆鼓鼓的。
  凌越山用肩顶顶他:“喜欢就去追啊!”虽然那女人又冷又凶,他不喜欢,长得漂亮有什么用,都比不上他的若若半分可爱。不过他这傻徒弟中了邪,他就帮一帮好了。
  梅满想了想,用力摇头:“她不会喜欢我的。”
  “不追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真没种,别说是我徒弟,丢人!”想他凌越山,当初可没想人家姑娘喜欢不喜欢的,男子汉大丈夫,要勇往直前。看现在他跟若若,不也甜甜蜜蜜的吗?
  梅满想了又想,还是不敢。追上去了,要跟她说什么。平常有事可以说话的时候,她一看他,他就不知说什么好了。现在啥事没有,他追上去要说什么?
  “就说你喜欢她啊,想跟她一起过日子。然后别管她给什么反应,先缠着再说。她之前拿剑砍你你都不怕了,这会子怕什么。”凌越山完全照搬自己的成功经验。
  “可是,她要是不喜欢我,我缠着她多不好啊。”梅满对上了年心芙,自尊心还是很强的,多遭她几个白眼,他该多难过啊。
  凌越山先给他白眼,真是没用的东西,说不通。
  梅满支支唔唔半天,突然问:“师父,她说我是好人,这表示什么?”
  “嗯,这个……”凌越山觉得这不是表示喜欢的意思,他看看梅满,这傻大个的表情,他应该也觉得这个不是喜欢的意思吧。凌越山想了想,安慰道:“这也没表示人家不喜欢你啊。”
  果然是这样,梅满沮丧的垂下头,他一直不敢去肯定这里面的意思,这个从字面来理解,好难啊。
  水若云红着脸进了来,拉拉凌越山的袖子:“越山哥哥,爹找你。”她看看梅满可怜巴巴的模样,遂出言安慰:“梅满,你别难过了。说不定以后还能见着面的。要不,要不你追过去?”
  这两口子,还真给了同一个建议。梅满想了想,突然问:“小师娘,你觉得师父是好人吗?”
  “啊?”水若云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凌越山眼巴巴的瞅着她,他也好想知道答案。
  “你觉得师父是一个好人吗?”梅满又问了一次。
  水若云脸更红了,看凌越山在旁边咧着大笑脸看着她,她小声娇嗔道:“他哪是好人,他是一个大无赖!”
  凌越山哈哈大笑,又怕梅满真伤了心,赶紧一把将她抱起往屋外走,一边说:“梅满,你知道我家若若傻里傻气的,她的话不可取,你别往心里去。”他自己倒是开心不已,忍不住在她脸蛋上啵了一大口。
  两个人走远了,梅满还能听到水若云冲着凌越山撒娇着道:“我哪里傻里傻气……”
  梅满心里又酸又涩的,你爷爷的,老子是好人,老子不去追,坚决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