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看了这信都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水仲楚和王义更是恨不得立刻就动身出发。凌越山却觉得事有蹊跷。王楚盈是与夜香中的西牙朗一起失踪的,如果西牙拓找到了王楚盈,就是说他找到了西牙朗,为什么他不用西牙朗直接要胁西牙朗清呢?事隔了这么久,他才说王楚盈在他手上,这不是太奇怪了?
所以,这当然值得怀疑,是不是那西牙拓一直无法追踪到西牙朗清,或是一直无法接触到西牙朗清而想出来的计策,把人骗到他自己的苗疆地盘,这样对他来说更有胜算。
当然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也不能打保票说西牙拓手上一定没有王楚盈。哪怕真的只有一丝丝的可能,刀山火海,他们也是要闯一闯的。这就是西牙拓高杆的地方,你明知道他打的是坏主意,你还得心甘情愿的往他挖的坑里跳。
大家长水青贤迅速做出了决定,首先立马派人去联系西牙朗清。之前西牙朗清他们追寻西牙清而去,水家为防被人查探,给他们惹来麻烦,因此一直没有派人联络。但双方事先安排有互通消息的管道,现下是正好派上了用场。其次凌越山和水若云的婚礼按原定时间三以后举行,既然又要外出办事,这成亲就更是得抓紧。接着是同时还派出了几个人先潜去苗疆暗地里查探消息,无论人在不在那西牙拓的手上,都要事先摸清了情况以定对策。
可这事无论再怎么安排,还是扰了婚礼的情绪,水家两兄妹掩不住的忧心忡忡,水府里罩着一层低迷的气氛。凌越山心里对那个西牙拓更恨,奶奶的,明知道小爷要成亲了,故意来捣乱的。于是凌越山这几天也不出去了,他就守着水若云,管它什么成亲前少见面的规矩,得想法子让他宝贝媳妇儿开心,这个比较重要。
可就因为他天天的守着,发现自己的那个宝贝疙瘩成亲前原来在受罪,于是这婚前的两天,凌越山与余嬷嬷发生了冲突。
首先是他发现余嬷嬷不让他的若若吃饱饭。之前是他亲自照顾的时候,哪顿不是好几样肉菜好几样素的,若若爱吃鱼,他就三天两头的换着口味上鱼。可这二天他白日里盯着下来,发现若若每顿只有二三样素菜,米饭也就一小碗。凌少侠那个气啊,又不是尼姑,吃什么素。敢情这回到家了,还不让吃顿好的啦。他第一次看见若若的桌上的菜色,当场就掉脸子。好在水若云拉着他,解释是因为要成亲了,女方需少食茹素,就只是几天而已。好吧,他耐着脾气没发作。
紧接着他发现水若云几个手指头全扎的是小血洞。他这段日子见她见的少,夜里偷溜进房也只是抱着说说话便睡了,况且是在自个家里头,哪曾想着仔细看身上哪有伤的。好了,水若云又解释女方得自己缝些枕套被面之类的,她手艺不好,所以才会被针扎到。他咬咬牙,也没有说话。
然后是到了下午,余嬷嬷带了二个丫环过去,说是要让水若云婚前训礼。凌越山在水若云可怜兮兮的哀求眼光下出了去,可他外面绕了二圈就绕不下去了。他这是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他家若若活受罪呢,他怎么都想盯着不让人欺负她。水仲楚拉着他说了好一阵的话,也没能把他留住。
水若云正顶着一个沉重的发冠,梗着脖子直着腰来回的迈着步子。她脸上已有薄汗,明显是累了,脸色有些白。余嬷嬷在旁尤不满意,嘴里还道:“小小姐,你的头有些低了,别缩着肩,步子得大一点,可别想着偷懒。”
出嫁当天那婚冠比这个还沉,又得顶着好长一段时间,这次宾客虽然不多,但都是自家熟悉或是重要的客人,这新娘子是一定不能丢了体面。所以现在还差不了二天了,得好好多多练习才是。余嬷嬷一边呼喝着,一边手上的竹条子啪的一下打在水若云的腿上。这凌越山正巧是进得屋来,一看这个哪里还按捺的住,居然还敢打若若。
他嗖的窜了过去,用力一把把竹条子夺了,啪啪啪的折成好几截,丢到地上。又把水若云头上的发冠一下取了,直朝向余嬷嬷身上摔。他脚一伸勾来把椅子,四平八稳的坐下,把水若云安置在自己的膝上,心疼的去揉揉她的颈子揉揉她的腿。
余嬷嬷在这府里可是老资格了,连老爷水青贤都得卖她三分薄面。更何况这新嫁娘婚前训礼,哪个大户人家不是如此,余嬷嬷自认可没做错半分。这山野粗鲁的蛮小子竟然敢如此无礼,一下把余嬷嬷惹毛了。
一个是倚老卖老,祖宗规矩少不了,一个是管你去死,我家媳妇欺不得。于是一老一少居然在屋子便吵开了。水仲楚闻讯赶了过来,一看这情形头疼的直想转身就走全当没看见。可屁股后面跟着自家娘亲,他也只好硬着头发上前劝。
凌越山可是不管不顾的,谁的面子都不好使。反正就是若若不能再受这个罪,饭要吃好了,不要再缝东西了,也不要再练什么侍礼了,还有他没看见不知道的,通通都不许了。就平平常常的,到日子拜堂就好。
余嬷嬷也毫不退让,哪家小姐千金会这样没体面劲的,本来这小小姐婚前跟一陌生男子满江湖跑就已经够丢人了,老爷夫人千方百计的给抓紧安排婚礼,还得赔着脸想着法的给宾客找个说头,介绍这个女婿,也是为了给她拉回个好名声。看找的这个小姑爷是什么人啊,山里来的蛮子,不懂礼数没有规矩。这小小姐可是也这般的,那这水家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这余嬷嬷是老妇,平日时管教下人丫环的,那嘴皮子利落的,一套套的。凌越山是全当她放屁,水若云却不能,她越听脸越白,都快哭了。水仲楚这边拦着凌越山,真怕他会动手揍人。楼琴也赶忙劝住了余嬷嬷,一屋子闹哄哄的,终于把这新嫁娘闹崩了。
水若云推着凌越山的肩大叫:“凌越山你别闹了。这些都是我愿意做的,我要做个最体面的新娘子,你什么都不懂,你在这胡闹什么!”
她失控大声嚷嚷,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水若云瞪大了眼睛,强忍着不让眼泪划落下来,她觉得委屈啊,她这么辛苦,为的什么?不就是想漂漂亮亮的体体面面的嫁给他凌越山。嬷嬷说的对,他是山野小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有,那又怎样,她水若云就愿意嫁他,他对她的好,全天下没人比得上,就算是收个包袱跟着他往山上住去,她也愿意。可是她当然也想让自己的家人喜欢他,旁的人也能尊敬他,她毕竟在礼教世界长大,当然会希望自己的相公能有人欣赏有人尊重。
可他偏偏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胡闹,他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可还有二天就成亲了,她都能做到隐忍刻苦,她这么努力了,为什么他就不能收收性子,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她这些天又焦虑着王楚盈的安危,又牵挂着凌越山怕他呆的不习惯不开心,还要这么辛苦的应付婚前的礼训,本就象根紧崩的弦,这下子闹大发了,她再撑不住,终于发作出来。
凌越山象不认识她似的瞪着她,她刚才说什么?她居然连名带姓的叫他,她说他什么都不懂,他胡闹!好,真是好!
凌越山咚的一下把她从膝上放到地上站好,转身就往外走。水若云看他也发了脾气,再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头也没回,径直走了出去。
这下礼也不用训了,架也不用劝了,大家围着个哇哇大哭的准新娘,尴尬的面面相觑,最后水仲楚拔腿就往外追,楼琴搂着啼哭的女儿,摆摆手让众人都退了出去。
水若云是一直哭一直哭,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是晚饭也没吃,躺在床上没了半点精神气。楼琴抚着她的发,看她终于是止了泪,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叹口气,去拧了湿帕子给她敷在眼皮上。
水若云安静了一会,突然去拉楼琴的手:“娘,你不要怪越山哥哥,他不是故意要跟余嬷嬷吵的,他只是急了,最近发生了好多事。”她声音哭的早没了调,哑的不象话,还费力去说。楼琴摸着着她的脸,轻道:“傻孩子,娘不怪他,你别着急。”
其实今天这一架吵的,她倒是对这个小伙子改观了。那不管不顾,只一心想着心疼自家娘子的心意,她确是没见过的。所以,她也能理解这鲁小子发脾气的缘由吧。他一心为这傻丫头,连跟个老嬷嬷吵架的丢脸事都做了,却还被这傻丫头当众给喝斥,也难怪他了。或许这真是老天注定,她的女儿乖巧,于是是真有福份的。
另一边,凌越山也没有吃晚饭,冲出水家在城里转了好几圈,把气都转没了回来了,一头扎进屋子不出来。梅满跟了一路,回来了也不敢跟进屋去,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他都没见过师父这样生气的。他满脸期盼的看着闻讯而来的水仲楚。
水仲楚摸摸鼻子,好吧,他是大舅子,他有特权,硬着头皮推门进去了。凌越山抬头看他一眼,低头不说话。水仲楚等了一会,看他不给反应,只好自己坐他身边去,道:“她哭到现在,差点哭死了。”
凌越山瞪了他一眼。
水仲楚想想,又道:“你别生她气了,她这几天也不好受,够辛苦的。”
凌越山还是不说话。水仲楚想想,心里叹口气,他错了,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两人可不就为了他这宝贝妹妹这几日没好日子过闹的吗?那还有什么话题可说的,他最不擅长劝人了。
“那……后天成亲……”他没说完,却见凌越山跟针扎似的一下就跳了起来。“成亲的事可不能变,你们水家要是敢毁婚,我就掳了若若走。”
他想问后天成亲他这边准备的如何,谁说要毁婚了?水仲楚抚额叹息:“那你就别闹脾气了,还差一天就成亲了,要开开心心的嘛。要不你哄哄她去。”
凌越山一撇嘴坐下了,闷闷的:“不是说婚前不要见面嘛。”
“啊?”这会子他又知道要守规矩了?这两个脾气闹成这样,他做哥哥的好头疼。那婚礼真的不会出问题吧。
水若云哭累了睡过去,楼琴给她敷了敷眼睛,盖好被子就出去了。凌越山悄无声息的潜到床边,看着她惨兮兮的睡颜,眼睛真是肿的利害。他心疼的抚了抚,这样肿敷冷水帕子哪里管用?她就爱哭,明天起来肯定得眼睛疼。他伸手轻轻按压她眼旁的几个穴位,她舒服的低吟一声,头蹭了蹭他的掌心,小猫一样,继续睡着。
他看着她良久,低头在她眼皮上轻轻一吻,声音轻悄的几不可闻:“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