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若云一觉醒来,眼睛有些涩涩的疼,摸了摸身边被褥,他昨晚没有来。她难过的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又有些想哭了。发了一会呆,叫了丫环一问,居然已经午时了,这可吓了她一大跳,怎么今天没人叫,不是一早应该还有半天的礼训吗?
她跳了起来,快速冲去洗漱,铜镜前一照,这憔悴的女子是她吗?不行不行,她啪啪啪的把自己的脸蛋打出红晕来,明天她要做最漂亮的新嫁娘,不能这样。
午饭意外的丰盛,不过水若云顾不上饭菜好不好,飞快的扒了几口,她想着今天要做的事情,睡迟了,时间该不够了。
可吃了饭楼琴过来拉着她说了好一会的话,说是下午这半日什么也不用做了,只管好好休息。今儿个夜里可没安稳觉可睡了,寅时就得起来梳妆。水若云有点心神不宁,到现在都没见着凌越山,他怎么样了,是不是还生她的气?他从来没有这样冲她发过脾气,她其实真是有点慌,又不敢主动去找他。
说起来她还真是鼠胆,当时热血冲头,彪悍的冲他吼了二句,现在想起来怎么就觉得这么心虚呢。一个仆人过来报,说宗氏花谷送来了几箱贺礼。水若云蹭的跳了起来,朝主院前厅冲过去。宗氏送来东西,越山哥哥肯定会去接收的。
宗氏花谷送来的是大礼,足足八大箱子,因为东西太多,路上又出了点问题,所以有些迟了。送货的几个小哥一个劲的道歉,庆幸赶上了。宗潜月随礼附上的信里说凌越山没有亲人,成亲是大事,他这个兄弟自然要替他充充场面。但因宗寻香肚子很大了,过不了多久就要临盆,所以无法亲自到贺,于是备上贺礼,聊表心意。
另外还有一个箱子是给水若云的,都是些女孩儿家的东西,还有很多花种和花谱经之类的。宗潜月信里又交代,这个箱子是送给水若云的,是他家娘子挺着大肚子亲自准备的。因为知道水若云喜欢这些花草的东西,所以特意送上一些,平日里也可以解解闷养养精神。里面还有个瓶子,却说这是给凌越山的。
凌越山果然是在前厅里接待送货小哥,当面清点接收了礼物。看水若云来了,却也没说什么,只盯着她看了会,从那箱子里拿了给他的东西,走了。
水若云心里气闷,给他狠狠记了笔小账。他没有象以前那样看到她便过来抱抱她,拉拉小手什么的,她也不好主动过去,但她心里难受,会不会是他还在生她的气?
这婚前的最后一天过得飞快,水若云后面再没有见到凌越山,她迷迷糊糊的转陀螺式的准备,半夜里就被挖起来沐浴梳头上妆穿衣,她坐在那任嬷嬷丫环们摆弄着,手心紧张的出了汗。等都准备妥当了,天已经大亮。
水家收拾了一个院落做新房,因为凌越山没有家,所以只是把女儿从这个院子接出去转一圈,再送到主厅拜堂,然后再送去新房院子而已。待凌越山的新宅置好后,两人再搬入新居。院落新房里此时早已命仆妇摆好了婚床,摆上了各式喜果、红枣、桂圆、花生、红绿豆及利是等。屋里屋外贴满了红喜字,挂满了红绸红灯笼,各个屋里都备上了红烛,一片喜气洋洋的。
这个婚庆从中午开始便在城里三家最大的酒楼开流水席宴请城中众位凑热闹的百姓,而相熟的亲戚宾客,请到水府来的并不太多,所以还不算大操大办,但在苏州城里也是体体面面的。
到了吉时,水若云盖上了红盖头,上了花轿,听着外面唢呐喜乐响个不停,鞭炮声响彻云宵,她在轿中晃着晃着,心里头惦记着不知越山哥哥怎么样了,会不会烦这些礼俗,会不会出什么差错。她胡思乱想,轿子转了很长时间终于回到了水宅。
水宅门口锣鼓震天,舞狮队欢天喜地的舞着。喜娘在轿外喊着新郎官开轿门,水若云就感到轿身一震,该是凌越山依礼俗踢了轿,紧接着轿帘被揭开了,一只熟悉的大手掌探到她眼前。水若云眼眶发热,手都有些颤了,她轻轻的把自己的手放到这个大掌里,温暖的大掌迅速将她握紧了。水若云心里想着,这一握便是一生一世了。
她被拉扶着出了轿外,两个人双手紧扣,他牵着她往礼厅里去。透过红盖头的下沿边,她看到大花结的红绸布被他握在另一只手里,原本应该是把这红绸布递进轿里让她牵着的。她偷偷抿了个笑,果然她的越山哥哥不会事事依着规矩来。
整个婚礼非常热闹,也没有象水若云担心的那样出任何的差错,凌越山规规矩矩的做完了每一个步骤动作,她吊着的心安下来一大半。终于拜完堂行完礼,水若云便被送到新房里候着去了。
几个小丫环陪着她,过了一会居然端了碗面给她吃,那端来面的丫环银儿说是还要等好久,让小姐先垫垫肚子。水若云其实早饿了,她掀了盖头,一边吃着一边问:“不是说新郎没回来之前不让吃东西吗?”
这小丫环跟水若云平日里亲近,什么都敢说。她四处张望了一下,低声说:“他们说姑爷好凶的,怕被姑爷发现没给小姐吃东西饿肚子,到时发脾气整治我们几个服侍的下人。所以趁没人拿点吃的给小姐。”敢情从厨房到跟前伺候的,串通了一气。
这丫环嘴里没溜,编排了姑爷的不是,可水若云听着却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她娇嗔道:“净瞎说,越山哥哥才不凶,他最好了。”
小丫环嘟了嘴不敢驳,是呀,得看对谁好了吧。指着余嬷嬷鼻子破口大骂这事,早在全府里都传开了。这火爆脾气新姑爷的名声,那是响当当的。丫环收了碗筷,迅速湮灭证据,打点好了重新盖上盖头,只陪着小姐静静的等。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听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喜娘带着几个丫环,领着姑爷凌越山进了来。水仲楚在外头把几个要跟来凑热闹的拦了,拉了再一起喝酒去。开玩笑,谁知道这两口子的别扭闹完没有,要有人起哄啥的,又整出个什么事来,他这大舅子又得头疼了。所以能躲就躲,还得往远了躲。
水若云坐在床边,大红盖头盖着,她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得喜娘溜口的说着一套套的吉祥话,却没有凌越山的声音。她紧张的抓着自己腿上的衣摆,觉得心脏咚咚咚的都快跳了出来。终于听得喜娘喊声揭盖头,眼前的红绸巾子终于慢慢揭了起来。她看到凌越山一身红衣,目不转睛的直盯着她瞧。
今天里凌越山也是特意打扮过了,长发齐齐整整的束在脑后,绑着红色嵌玉发带,朗眉星目,高大挺拔,一身大红色新服喜气洋洋的。水若云看着,觉得她越山哥哥原来穿鲜艳的颜色也这么好看。
凌越山专注的盯着她,目光深邃的让她脸红。两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胶着着挪不开视线,旁边站着的几个丫环看着都觉得脸热了起来。
一旁银儿机灵的上来接过凌越山手里的称秆和红盖头,水若云这才回过神来,羞得把头低了下去。凌越山却挨近了,扳起她的小下巴又仔细的瞧,她的眼睛看着不肿了,今天的妆上得很艳,她透着股小妇人的妩媚风情,让他心里痒痒的。他抚了抚她的脸蛋,突然问:“饿不饿,有没有吃过东西?”
银儿听得这问话,颈后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果然啊,幸好他们几个聪明。水若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银儿,看她紧张的挺直了背站在那的架势,不禁笑了出来,轻轻冲凌越山点点头。
她甜笑娇媚的模样惹得凌越山一热,又思及这屋子里还这么些人呢,又生生给忍着了。回头问那喜娘:“接下来是要干嘛?”
喜娘赶忙拿了只小碗,装了个饺子过来喂水若云。水若云还沉在蜜罐子里,果然越山哥哥疼她,第一个先想着她有没有饿肚子。那喜娘拿了饺子来,她没多想,直接咬了一大口,一下僵在那了,是生的,那味道让她不自觉的皱起小脸,凌越山一看她表情就皱了眉头。
那喜娘一瞧她怎么咬了这么大口,完了,这下不好咽了,她迅速退后一大步,这姑爷的威名她也听说了,看他皱着眉头板着脸,闪远点比较好。水若云嚼也没法嚼,狠狠心正想试试整个生吞了,却见凌越山伸了个大掌摊在她嘴边。
水若云看了眼喜娘,她一脸为难,于是水若云冲凌越山轻轻的摇摇头。凌越山不语,挑了挑眉毛,一直盯着她。水若云权衡了一下情势,最后还是犹迟疑豫的把那口生饺子吐在了他手里。
银儿赶紧有眼力架的拿了个小碗奔过去接了,又递了帕子让姑爷擦擦手。凌越山又让她拿了水过来让水若云清清口。
那喜娘在旁边有些愣神,然后猛然想起来了,大声问:“新娘子,生不生啊?”
水若云赶忙也大声应了:“生,生!”她小小慌张的模样终于把凌越山逗笑了。
喜娘吐口气,赶紧把交杯酒端过来,两个人喝完了酒。凌越山指着水若云头顶着的凤冠问:“这个现在可以摘了吗?”
喜娘点头哈腰急忙道:“可以了可以了,礼毕了,可以摘了。”
凌越山二话不说,动手就去拆那个冠,对几个要上前来帮忙的丫环道:“不用你们碰,都出去吧。”
这话一说完,呼啦一下一屋子人全撤干净了。这撤退的速度让水若云哈哈大笑起来,凌越山其实不太会弄那个凤冠,拆得慢,看她笑得开心,终忍不住在她小嘴上咬一口:“这么开心。”
“她们都怕你。”水若云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嘻嘻的道。
凌越山把凤冠丢到一边,伸手去揉揉她的后颈,这么重,这撑了一天得多累啊。水若云舒服的眯了眼,把头靠在他肚子上。听得他问:“怕我什么?”
她恍过神来,想起二天前的冲突了,真是差点忘了越山哥哥还在生她的气,是她不好,他一心对她好,这么疼她,她却那样对他吼。她赶紧搂着他的腰,脑袋在他肚子上蹭着:“越山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对你凶了,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吧,不要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