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仲楚看了看那女子惊慌的脸,又四下一打量,发现这里并不是他下榻的客栈,他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对自己如何来到这屋的,发生过什么事,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那女子戒备的盯着他,水仲楚想了想,揭了被子偷偷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吐了口气,还好,裤子还穿着,稍稍动了动胳膊腿的,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那女子瞧着他的举动,便哇哇的嚷起来,把被子裹得更紧,大叫着不要脸,登徒子。水仲楚看了看她,突然冷静了下来。
他下了床,站起身来,把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正眼也不瞧那女子一眼了。那女子盯着他看,对他的态度转变有些疑惑,突然急了:“你是不是想不负责?”
水仲楚也不看她,冷冷道:“负什么责?”
“你,你……”她期期艾艾的:“我……你都把我那样了,你当然要对我负责。”
水仲楚听得她声音中真实的慌张,突然有些想笑,他转过头来,仔细的看了看她,她白白净净,清秀雅气,此时衣冠不整,头发凌乱,笨拙的裹着个大被子,却也不觉得她太狼狈。水仲楚嗤笑:“我对你怎样了?”
那女子看他的笑脸,生气了,她腾的一下跪坐起来,企图增强一下自己的气势,但大被子还不忘裹得严严的:“就是那样了,得负责的那样。你别想赖,你是登徒子,你那样了,就得对我负责。”
水仲楚已把自己打点完毕,又去铜镜那照了照,自己梳了头。那女子瞧着水仲楚大有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之势,她左右一看,蹭的把床幔帐帘放了下来,闪电般的速度穿着衣服。水仲楚嘴角一勾,他可不是什么不经人事的小男孩,做没做过什么,他哪会不知道。昨夜里他醉成这样,就算真做什么了,还能自己又穿戴回来?那女子看着惊慌,实际上理智的不该露的一点没露。
水家公子不一会又变回风度翩翩的模样,他现在对这个女人想干嘛有点好奇了,果然他慢悠悠的往外走,那女子急急忙忙从床上连滚带爬的扑过来,抓着他的袖子不放,这下脸上的慌张倒是假不了啦。她一个劲的说:“你不能走,不能不管我了,你要负责,你对不起我了,就得负责。不能走。”
水仲楚盯着她看了一会,看得她心里直发虚,然后慢条斯理的问:“你想我怎么负责?要钱?还是一会门口会冲进几个大汉,说我染指了他家闺女或老婆的,让我当个冤大头龟孙子?”
“才,才不是呢,我可是黄花闺女,哪有什么大汉冲进来。我没骗你的,你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们,我们还睡一张床上了,你得负责。”她忽然心虚的很,原本想好了一醒来就一定要让他娶她的说辞,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你要多少钱?”水仲楚心里涌起一阵厌恶,看她好模好样,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居然做这样的勾当。
“我不要钱。”她忽然红了眼眶,似乎也察觉了他的情绪:“你不用看不起我,我才不是那种女人。你得把我带走,带我回家,等我想好了需要你怎么补偿再说。”
水仲楚胳膊一摆,把她的手甩开了。他一拉衣摆,在椅子上坐下,道:“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贪婪,不要钱,难不成想我娶你?”她心里一抽,听得他冷冷一笑:“别说我什么都没干过,什么都无需给你,就是你这样下圈套害人,我就是把你送了官,多少也能治你个罪。”
她的脸一下白了:“不要把我送官,别把我送官。”
“哼,那你再纠缠我试试看。”水仲楚冷冷道,站起来便往外走。这些小伎量,想套住他水仲楚,真是做梦。他怎么不知道水家少夫人这个头衔,还值得女人这样动心机的?既已知道她的图谋,水仲楚一点留下来的兴趣都没有了,他真是不屑与这样的女人共处一室。
还没走到门口,袖子又被拉住了。这次那女人可怜兮兮的双目含泪:“公子,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就带我走吧。我不是那种坏女人,有人在追我,我躲不过了,昨天看见公子,慌忙之中才出此下策的。”
水仲楚拔开她的手,想说什么,想想算了,他也没什么好心情,不想再纠缠,不必管她,这样的人,自会找到下一个冤大头去骗,他也没心思理会了。他开了门走出去,那女子又待拉扯他,他脚下轻移,手一动,根本没让她碰着半分,头也不回的走了。
水仲楚下了楼,发现原来这里就是他昨日买醉的酒楼,掌柜的对他还有印象,招呼了几句,点头含笑送他出门。雨早已停了,地上已经半干,街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水仲楚走了几步,有些狐疑了,刚刚他想拿银子结账,掌柜的说昨晚他家夫人拿了他的钱袋已经付过了。水仲楚一摸,钱袋果然还在身上,除了酒钱房钱,其余的还真没少。这真是有点奇怪,她怎么没趁机摸了钱走呢?还是真的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而在那客栈里,那女子在房门口迅速左右张望了一下,缩了回去,在屋里躲了一会,心里是又慌又急。她上次见到他,明明就觉得他是个心善之人啊,没想到这般不好说话。这样终究不是办法,她想了想,整理好了仪容,在门口观察了一下,没什么人注意,她快速的走了出去,或许她今天走运,还能逃得过去。
她一边往人多的地方去,希望能借着人群挡着自己的身影,一边又小心的左右张望着。拐了个弯,迎面却见着三个大汉,其中一个也看见了她,推了推身边的人向她指了过来。她想都不及细想,转身就往回跑。耳里听得那几个大汉的呼喝,确实是抓她的,她更是拼尽了吃奶的力向前奔,顺手还拉倒了个摊子,试图挡上一挡。
那几个大汉的追逐声不停,似乎离得她近了,她不敢回头,一个劲的向前冲着,刚拐了个弯,却突然从路边的一顶轿子里伸出个大掌,一把将她的嘴捂了,另一手搂着她的腰身,将她拖上了轿子。那动作之快,只一瞬间便让她的身影从街上消失了。
她吓得差点大叫,心脏咚咚咚的狂跳着。那人把她掳进了轿,喊了声“走吧”,轿夫晃晃悠悠的抬着轿起步了。她惊魂未定,一看掳她之人竟是刚才拂袖而去的水仲楚。他把她放开了,还不待说什么,轿外那几个大汉的声音传来:“他娘的,怎么就不见了。”“肯定是钻小巷里,要不就是躲到店家里去了,再去叫几个兄弟来,你到街尾守着,咱们从这边一路搜过去。”
她听得大汉的声音,吓得迅速往角落里缩。轿子走的慢,与那几个人擦身而过,水仲楚又听得他们说了几句:“这次可别再让她溜了,要不童大人怪罪下来,哥几个可吃不完兜着走。”
轿里很安静,水仲楚看着她惊慌的样子,等与那几人离的远了,他轻声问:“怎么你惹到了官家?”
那女子摇摇头:“我没有做坏事,真的。公子,求求你不要把我交出去。”
水仲楚摸了摸下巴,又问:“你知道我是谁?”
她摇摇头。水仲楚又道:“你不知道我,却敢这样赖上来,你不怕我真的对你起什么歹念,这样用不着那些人抓到你,你也没什么好结果。”
她咬着下唇,想了想,终于道:“我见过你,在齐安城。那天那个苗儿姑娘救了我,把我带到秀锦楼,后来你们跟她相公一起过来了。我记得你,我知道你是好人。”
水仲楚轻皱起了眉,还真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他当时满心满眼的全是楚盈,真没注意到旁边坐着个女子。转念一想,当时自己悲伤又狼狈,最后落荒而逃,想来全被这个女子看了去,心里又不禁有些尴尬恼火。一时也不想再与她说什么,两人一路无语。
凌越山与水若云,还有梅满一起,正在吃中饭。昨晚那个韩姑娘果然是妙手回春,只服了二剂药竟然就好了大半,水若云甚至觉得有胃口了,这让凌越山很高兴。膳食安排上也全照着医嘱办,凌越山改不了臭毛病,怕水若云吃不着想吃的,摆了一桌子菜。
梅满原本看小师娘病了,也挺着急,后来一了解这病因,加上了他自己的分析总结,竟然是被师父给宠病的,哈哈,这让他大开眼界,这病病的,哈哈!不过他只敢在心里闷笑,当着师父的面可一点都不敢造次,尤其他现在熟悉了师父的脾气,这会子肯定心里恼着呢。
他本想去找水仲楚同乐一下,好些他不敢说的话,楚哥可是敢说的,嘿嘿,他好想看看师父被调侃的样子。不过去水仲楚屋里却发现人没在,好象一夜未归啊,他还纳闷呢,有点小担心,该不会出啥事了。幸好这吃饭的时候回来了,可居然带回一个女人。
梅满惊讶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女人?儒雅俊秀的痴情种水仲楚公子夜不归宿,还带回来一个女人?梅满心里不免暗自检讨了一下,前两天他们还一同借酒疗情伤,看来这楚哥复元的要比他快的多啊,他也得争口气。
水仲楚看大家那惊讶的表情,不用脑袋想也知道他们想什么呢,虽然他自己行得正站的直,可不知怎的还是会觉得有些尴尬。
他清了清嗓子,略过自己与这女子同床共枕一事,只道昨晚喝酒未归,今天救了一个被追击的女子。凌越山倒是认出此女了:“怎么又是你?你怎么到哪都被人追啊?”
那女子嗫嚅着不知该如何接口,只一个劲的道谢。
水若云好奇的打量着她,开口问水仲楚:“哥,她叫什么名字?”
水仲楚这才想起,原来还不知人家姓甚名谁呢。于是又把这问题丢了过去,那女子想了想,道:“我叫桃花。”
“噗……”梅满一口汤在嘴里,没忍住,赶紧一扭身,喷了一地。
水仲楚是不知道水若云曾化名假扮村姑的事,他奇怪的看着自家妹子脸色发窘,凌越山闷着头笑,那个杀千刀的梅满反应最夸张。
“这名字怎么了?”水仲楚忍不住问,他都没好意思看人家桃花姑娘一眼,这几个人,太失礼了。
“楚哥,楚哥。”梅满用手围在嘴边,做悄悄话状,偏偏嗓门大的一桌人都能听得见:“桃花这个名字,是姑娘家行走江湖外出飘零隐姓埋名乔装改扮的必备良品。”
“越山哥哥,梅满皮痒痒了。”一得娘子令,凌越山的大拳头就招呼过去,你管人家叫什么名,连师娘都敢调侃了。
水仲楚明白了,他皱起眉:“化名?”
桃花面色有些窘,她咬咬唇:“只是个名字嘛,叫什么都一样啊。”她瞄一眼在旁边抱头鼠窜的大胡子壮汉,真讨厌,她哪知道随口说一个名字就会被识破啊。
水仲楚想想,也对,管人家叫什么名,反正他也没打算再管她的事,他对那桃花说:“姑娘,刚才我也救过你了,现在你既已没事,就快找个安稳地方,我可以给你点银子傍身,趁天没黑,你快出城避难去吧。”
水若云惊讶:“哥,不问问这姑娘是因何逃亡吗?或许我们能帮得上忙。”
水仲楚却不以为然:“我们最近事情还不够乱吗?再说桃花姑娘连名字都不愿告诉了,想必其它的也难以启齿吧。”
桃花心里难过,她知道他这话里有刺,可让她再这样孤身一人逃跑,她真觉得有点逃不动了,她已经逃了三个多月,走了五、六个城了。这几次都险险快被抓到,她真的太害怕了。她心一横,扑过去抱着水仲楚的胳膊:“公子,你娶我吧,昨夜里我们已经同床共枕了,我是你的人了,你娶我吧!”
“噗……”这回梅满没来得及扭身,直接喷了一桌茶水。他没等人揍他,自动自发的跳起来先闪一边,这不能怪他啊,他刚躲拳头跑了一身汗,刚坐下想歇歇喝口茶,哪知听到这么震憾的内容。
水若云也傻眼了,她那个循规蹈矩的哥哥?还不知道人家名字就同床共枕?
水仲楚脸红了,他把胳膊从桃花怀里硬给扯了出来,叫道:“你可别胡说八道,你趁我喝醉了……我们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你要是再瞎说,我就把你送回去,让那些人直接把你抓走了事。”
“不要,求求公子了。”那桃花说哭就哭,梨花带泪般的楚楚可怜,许是看到在这几人面前,这水仲楚有所顾忌,不似二人独处时这么狠了,她就铁了心的赌一把。“那些人是一恶霸的家仆,是要抓我回去做那恶霸的第十九房小妾的,那恶霸家中妻妾,经常莫名猝死,而他是死了再娶,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我要是被抓到了,就是死路一条了。公子发发好心,救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