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生活其实是单调的,没有什么可玩乐的,也没有人陪着家长里短,孤伶伶的两个破房子,除了干活就是习武打架,蓝天白云,黄土绿树,这就是以前凌越山的生活。可是水若云在这里却是过的很开心,她体验到了她从前想都没想过的日子。
山上可以打到野味,但是没有菜,齐书鹏和凌越山当然不会有耐心种菜,之前他们吃菜都是到山下村里去买,大多数的时候是没钱的,于是就打了野味去换。而现在有了水若云,凌越山在吃上讲究起来,什么都想来新鲜的,所以小两口每天大清早下山一趟,采买了新鲜蔬菜再回来,上山下山的脚程就权当给水若云运动锻炼了。
然后就是隔三差五的,赶着马车到镇上去补些生活用品和其它好一些的食材。水若云拿着记着的小纸签,一样样对照着买,颇有小小管家婆的自得。这样每天都得跑来跑去,再加上屋子里有做不完的家事,水若云自己也抢着要分担,于是每天都过得充实忙碌。
而山上那两个木屋,很快便摆满了一大堆的东西,多出了两个衣箱子,支上了新桌子,摆上了铜镜,还有首饰脂粉盒子。被单被褥窗纸全换上新的,屋里摆了小几,放了茶盘茶具,点了香。也幸而当初造这木屋时,齐书鹏考虑着在屋里动手打架时方便,所以屋子造得还算宽敞,要不然,好几样家什摆进来,真是放不下。
经过这一段时日的慢慢改造,这屋子越发象是家了。那几日水若云又跟着凌越山去砍了木,因为他说要好好的修修房子。他们住的那屋子挺破旧了,第一天上来只草草修了修,先住着。但因为两人打算多住上一段时日,所以凌越山还是决定要好好翻新修理一下。那两日看天色,又怕是要下雨,于是便寻了空,带着她到林子里去,砍些大木头回来。
水若云没见过砍木的,觉得甚是新鲜,她甚至自己亲自动手砍了些柴,虽然她小小个头,挥舞着斧子的样子吓着了凌越山,但她自己感觉甚是良好,砍的很来劲,既使砍了半天只得了一小捆,但她还是很有成就感的,背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高高兴兴跟着凌越山回家了。
翻修好屋子的那天晚上,真的下起雨来,水若云窝在凌越山怀里,听着豆大的雨点打在屋顶上的闷闷的咚咚声音,觉得特别好听。屋子里烧着暖炉子,一点都不冷,两个人刚刚缠着腻味完,正搂着分享着亲昵。
凌越山抚着她的脸颊,看她眯着眼小猫一样在他怀里蹭,心里直发酥。这个陋室,不是他要给她的家,但她却依然住的很开心,她这几日干过的活,怕是比她之前过去16年做过的总和还多吧。他心疼她,可不让她动手她还急了,最后他想想也罢,反正她没干过,就让她试个新鲜图个乐,但累活脏活是不让她碰的。他低头亲亲她的发顶,看她嘴角含笑,不禁问:“在想什么?”
“我觉得好幸福,就想这样一直下去。”她的声音软软的,在雨声的哄托下,他听着特别甜。
他摸着她的小手,揉了揉,道:“才几天,你手就粗了,还一直这样下去呢,我可不要。”他拢拢手臂,把她抱到自己身上:“我在苏州也修了宅子,你一定会喜欢。”
“那还是我们两人住吗?”
“嗯,我们自己一个院,不让别的人来,就我们俩,我自己照顾你,不要仆人。别的人让他们住别的院去。”
她轻轻笑,偎紧他:“好,我喜欢就我们两人。”
他也笑,想起他这个小娘子的粘人劲,点点她的鼻子。
他跟她说着对未来生活的规划和安排,让她头枕下的胸膛里嗡嗡的响着,她安心的昏昏欲睡,也不问何时走,也不问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反正她知道,去哪里他都不会丢下她。只要是跟他在一起,那么要到哪里,要做什么,她都愿意。可她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跟他生气,生很大很大的气。
话说小俩口子在山上住了近三个月,两个人加上一个超级闹腾的老头一起过了生辰,又一起过了年,转眼便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这天山上来了个人,居然是梅满。他作贼似的,悄悄的找了凌越山。
凌越山问:“路上小心了吗?”
“嗯嗯。”梅满回道:“都按师父吩咐的,我掩着踪迹呢,没人知道我过来。山下的村子我也没路过,悄悄绕过来的,肯定没人知道。”
“那就好。”凌越山附耳过去,跟他叽叽呱呱的说了一通,梅满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绝不误事。都确认好了,凌越山这才领着他去见了水若云。
水若云见了梅满,吓了好大一跳:“梅满,你怎么在这?”她往他身后瞧了瞧:“年姑娘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一听这个,梅满一下子就蔫吧了。对啊,凌越山也好奇的看他,通消息时他只说他现在一个人了,问能不能来越山找他,倒没细说怎么回事。
梅满一脸委屈,挠了挠头:“我有听师父师娘的话,年姑娘走了,我就去追呀,本来是好好的,我一路送她回师门,还陪她住了一段,我这次是铁了心了,打定主意学着师父,反正是要赖着不走了。”他说到这,又挠挠头。
凌越山有些不耐烦的抱着双臂,这家伙,说话怎么说一半。水若云则是笑着斜看了他一眼,敢情梅满是把凌越山这赖皮劲当优点在学呢。
梅满接着说:“可是过完了年,她突然说有事要办,让我先回去。我不愿意,她就摆脸色给我看,反正就是要赶我走了。”他说着说着,难过起来。“老子是不想走的,可她都这么明白的说了,老子不走不行。所以就给师父捎消息了,这不一个人过来了。”
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水若云不禁同情心起,拍拍他的肩:“梅满,别难过了。”
凌越山倒是压根一点对他同情不起来,没用的东西。都缠着一起过了年,最后出什么妖蛾子了?
“你有跟她说明白了?”
梅满一听,涨红了脸,老半天支唔着:“应该是说明白了。”
“那你怎么说的?”
“就说,就说想送她回去。然后,然后回去了又说想陪她一起过年……”
水若云瞪大了眼睛,好奇问:“然后呢?”
梅满也瞪大了眼睛,无辜的问:“这样,难道还不够明白的?”
“呃……”明白吗?水若云也傻眼了,其实勉强算明白吧,不然谁没事要送回去要陪过年呀,可是,好象真缺了点什么。
凌越山皱着眉头:“够不够明白你问那年心芙去,要这么明白了,人家让你走就是看不上你了。要不你就死了心,师父以后给你找别人。”傻大个,真是没点眼力架,笨得要死,多说几句怎么了。那天还誓言旦旦说一定要说明白了,结果这样就叫说明白了。要他是那年心芙,也一脚把他踢一边去,还一起过年,真便宜他了。
“她没有看不上我。”梅满彻底被这句话刺激到:“她,她对我可好了,过年还给我做了新衣裳。”他蹭的打开包袱,拿出件蓝色厚棉裳来:“你看你看,就这件,多漂亮的衣裳。”梅满宝贝似的摸了摸,就过年穿了一次,再舍不得穿,每天拿出来看看就很开心。
“那人家还赶你走,不是看不上是什么?”
“她没说看不上,她就说让我先回来,她要处理一些事,到时候她再来找我。”梅满委屈啊,他也很疑惑,没明白这背后的意思,可让他开口问清楚是不是他没指望了,他真的是不敢。
水若云拉着他的手,安慰道:“梅满,年姑娘既然这样说,那她肯定是会来找你的。事情没这么糟。可能人家真的是有事要办,你在那不方便。你别难过,先等等。到时实在不行,你再找她去。”
“就他这胆子,他还敢找?”凌越山不满意的看着水若云的手,握到哪里去了。水若云看他的眼光,赶紧把手收回来,讨好的去搂他的胳膊,醋罈子,比她醋多了。
凌越山哼了一声,低头咬她脸蛋一下。然后拉着梅满往外走,一边道:“走,我带你去见我师父,正好你可以打打架,活动活动筋骨。”
让傻大个去应付疯老头?水若云有些担心。
果然过不了几日便出事了,那天早晨,水若云和凌越山刚从山下回来,就看梅满连滚带爬的嚎着过来,后边的齐书鹏还一路追着打,凌越山赶忙过去把两人架开了。可齐书鹏那功夫,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结果三个人打成一团,越打越远,水若云担心的看着,又听不清那边在吵什么,只觉得三个人你来我往的打的甚是激烈。她越看越担心,终于忍不住要过去瞧一瞧,还没等她迈步,却看见凌越山不知怎地,竟被重重一下打的飞起,连撞倒二棵大树,然后倒地不起了。
水若云吓得,叫都来不及叫,撒开腿便狂奔过去,就听得心脏咚咚的狂跳。没等她跑到,梅满已经抱着凌越山急急的往这边奔,旁边齐书鹏也是一脸焦急,嘴里喊着:“快快,先抱到屋里。”
水若云闹不清怎么回事,吓得花容失色,只得跟着他们跑。进了屋,齐书鹏探了探凌越山的脉搏,快速在他身上点了几个大穴。水若云只看到凌越山双眼紧闭,面色铁青,似是伤的不轻。她哭都不敢哭,怕耽误齐书鹏他们的救治,也不敢这时候出声问,又惊又慌,直堵得心里难受。
齐书鹏点了穴退开了身,水若云正待扑过去一看究竟,却被齐书鹏一把拉着往外走,着急的道:“丫头,快,跟我一起到山下去,得给凌小子拿药去,救命的,快快快。”
水若云着急忙慌的跟着他上了马就一路狂奔,终于在马上思维清明了些,大声问:“师父,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就把他打伤了?”
齐书鹏支支吾吾的,辩道:“我哪里知道,他突然就飞出去了,我又没有下太重的手,之前更重手的都用了,他也没这么严重啊。”
严重这个词,终于把水若云的眼泪逼出来了:“你怎么这么坏,他是你徒弟啊,对你也不差的,你就下得了手,他到底怎么了,有多严重?呜呜呜……要是越山哥哥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哎,怎么哭了怎么哭了?马还在狂奔,齐书鹏看这女娃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生怕她摔下马来,又被她的眼泪弄的手足无措,只得劝:“别哭别哭,你看着点路,别摔了。凌小子没事,我们去拿了药,给他治一治,要不了几天就生龙活虎了。这事真不怪师父,等这事过去了,你要觉得是师父的错,师父任你罚,想怎样都行,好不好?别哭了别哭了,凌小子还得着我们回去呢。”
水若云闻言,只得强打起精神,快马加鞭的往山下赶。到了村里,齐书鹏带她去田婶家里拿了些基本的治内伤的草药,交代了让水若云快些回山上煎了药给凌越山服用。而他自己还要再往前赶到城里,去买一昧很重要的药,最快也得明天才回来,让水若云留点心。今晚无论如何看好了凌越山,他不能动不能受寒,除了药什么都别给他吃。水若云点点头仔细记下了。
那田婶一看这状况,看来凌小子是伤得很重啊,这凌小媳妇哭得两只眼睛肿的,一个小姑娘,自己一个人深更半夜的在山上,能行吗?便好心问要不要她带着村里几个婆娘上去陪陪。齐书鹏眼一瞪,他这怪脾气,这几十年了没让村里人上过山上,现在当然也不行。还是几个婆娘,听着就怪吓人的。
水若云伤心难过,顾不得与他们扯这些,只道没事,便一个人匆匆往山上赶。到了山上,直奔屋里看了,凌越山倒是醒了,脸色惨白,躺在那虚弱的说不出话来。水若云打起精神,奔到厨房去煎了药,又在缸里舀了水,绞了巾子给他擦了擦手脸,脱了他的外衣袍,想让他躺着舒服些。
梅满要过来帮忙,被她喝到一边去,最后还被赶出了屋子。没错,她在生气,很生气!几个大老爷们,多大的人了,打个架吵个闹,还能把人给打成重伤。这太过份了!她决定不要原谅师父,不要原谅梅满,再不理他们了。
喂了药,她也无心吃饭,只守在床边不肯动。凌越山拖着伤,还皱着眉不肯睡,吃力的想说话让她吃东西,她哄他说吃过了,让他安心休息。梅满悄悄的进了来,点上了药香,说这可以助师父入睡养伤。水若云不理他,只趴在床边守着,不一会她看凌越山睡沉过去,也觉得眼皮沉沉的,睡着了。
再一睁眼,外面竟然已经天黑了。她一看自己怎么不知不觉跑到床上,习惯性的窝着凌越山睡呢。吓着赶紧轻手轻脚起了来,仔细看了看,他还在睡,脸色看着还好,呼吸声也正常,遂安下心来。决定去厨房把晚上的药煎了。
梅满也不知跑了哪里去了,水若云也顾不得他,她独自在厨房里煎着药,灶上点着盏小灯。在沉沉的黑色中,屋里透出的灯光分外扎眼。
几个黑衣人混着夜色悄悄潜了过来,水若云混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