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厅里人越聚越多。疯狂的舞会开始了,DJ如同打了鸡血,嗷嗷吼叫着只有他自己能听懂的语言。音响声音很大,震得人头皮发麻,耳膜吱吱疼。张晶、刘云霞两位姑娘有些把持不住了,在座位上晃晃硕大的脑袋,跃跃欲试。础劳非常适宜地站起身,邀请人们上去跳舞。我摆摆手说:“齐欢你也上去跳吧,别管我,我一个人在这儿给你们看场子……”
张晶总是说话不过脑子:“走吧,韩哥,谁闲着没事偷你们东西呀?丢不了的,不用看场子。”
础劳也劝说:“就是,大家上去一起玩多有意思。”
我没辙了,只能坦白交代:“其实我不会跳舞。”
“韩哥开玩笑了,蒙族个个能歌善舞的,哪有不会跳的道理?”刘云霞这个说法和鸟大姨的逼酒劝酒如出一辙,基本可以断定还停留在初级理论水平上。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小刘,本人就是典型的能歌不善舞,天生就这样,改不了了,还是你们上去跳吧!”人家毕竟是小姑娘,不能像对待鸟大姨一样刻薄讲话,所以我尽量缓和语气,商量着推辞。张晶不答应,最后人们还是连拉带拽将我和齐欢“邀请”到舞池中央。
舞蹈场地不小,只是人太多了,肩挨着肩,脚跟着脚,屁股顶着屁股,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拥挤得很。周围全是打扮稀奇古怪的小年轻,或是一些剃了光头、敞开前胸露出纹身的非主流人物。我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那里,础劳和他的两个死党却很自然地扭动屁股,甩开胳膊跳了起来。齐欢看我表情尴尬,立刻转过身来面对面站着,然后抓住我双手,带我踩着节奏慢慢活动开来。我天生偏科,唱歌很棒跳舞很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在学校是从来不参加什么舞会的。现在有齐欢亲自指导,可任凭她怎么摆弄我就是不开窍,脚步一挪开,腰和胯部就僵住了,上半身好不容易动开了整条腿又像木头桩子似的钉在那里,毫无连贯性和节奏感可言。虽然齐欢耐心教导,可我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本来空间不大,人挤得都能闻到对方呼出的热气,现下又着急上火,额头上很快浸出了密密的汗珠。正当我准备放弃做秀、撤回原座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拍我肩膀,惊诧之余回头一看,竟是一位妙龄女孩。我即刻反应过来,她是昨天刚刚见过面的包晓田。
包晓田身穿长款紧身羊绒衫,头戴白色绒线帽子,青春靓丽尽显朝气。我本能地放开齐欢的手,红着脸向包晓田点点头,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明天不用上课吗?”周围环境太嘈杂,她可能没听清楚我的问话,右手放在耳边做倾听状,似乎在问“你说什么呀”。我微微俯下身,在她耳边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包晓田咯咯一笑,伸手抱住我脖子,嘴唇贴在耳边说:“本来是回了学校的,回宿舍才想起今天是我们老七王玲的生日,几个同学就商量着出来玩,全是AA制!”
大学生跑来迪厅庆生?让人闻着愕然!我很佩服这些富家子弟,够奢侈够装的,怎么就不心疼钱呢?就算你父母再有钱,钱多得都说不明白具体来源,但也不能这么折腾啊,搂耙子管匣子也是需要劳动的!
每当碰到与金钱有关的事,我的思绪就会起伏不定,既愤慨憎恨又渴望。
我觉得有必要向大家介绍一下包晓田,回头发觉齐欢一直在奇怪地打量着我们,眼神中隐藏着旁人不易察觉的不解和疑问。可能被我和包晓田刚才过于亲密的举止触动了神经。我懂得这样的刑法解释:主观上有意而客观上有害,是故意;主观上无意而客观上有害,是过失或意外。我是属于过失,刚才确实冷落了齐欢,但我明白这种事不便过多解释,自己问心无愧,相信她能够正确对待。
迪厅男女的疯狂表演还在继续。我拉过齐欢和包晓田撤回包间。础劳带着刘张二女也退出战场赶过来。张晶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沙发椅上,哈哈笑个不停。础劳不明其意,啪地一下打她后脑勺,问什么事这么高兴。张晶仰面朝天躺倒了,捂住嘴笑着说:“我刚才观察过了,韩哥跳得太有意思了,整个人都在抽搐,像是得了羊角风!”
我的脸唰地红到了耳根,埋怨说:“我说跳舞不行嘛,你们非得拉我上去,看到了吧?只能给你们逗乐子。”
“我们春林跳舞那是行为艺术,可你们肯定没听过他唱歌,那是绝对的棒!”齐欢在旁边抛出两句话,显然是想维护我那可怜的自尊。“一会儿我们春林请客,大家去唱歌,怎么样?”
兜里没钱说话不硬气,我心里急了,侧头看看齐欢想给她使个眼色,她却不理会,眼睛直直盯着对面的张晶和础劳三人。这应该是女人特有的温柔挑衅吧。我要出面打圆场以免础劳尴尬,可还未来得及开口,齐欢的小手就在黑暗中偷偷伸过来,轻轻握住我手腕,似乎在传达着一个讯息:有我在,你放心!
“好啊,那我们大家都过去啊!”不知是真不介意还是故意伪装,础劳面色平静举起杯,鼓动人们喝酒,还示意让我介绍包晓田。
我刚刚缓过神来。又想起齐欢那个疑惑的眼神,只觉得事不宜迟赶紧“招供”,于是故作镇定先从包晓田下手:“这是包叔叔家的千金公主,叫晓田,在内大读法律,今年应该大二了吧?”包晓田冲人们招招手,像抽筋了一样抖个不停。这就算是打过招呼了。我真有些受不了。齐欢却很大方地微笑着,没有提出异议。
础劳好比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问道:“你是东部蒙族吧?”
包晓田说话很尖利:“怎么?我脸上写着蒙族吗?”
“韩哥刚跟我们说过,姓包的一般都是东部蒙族。”
“看把你能耐的,那又怎么样?”
“我一直有个心愿,找个东部蒙族姑娘,搞强强联合,生出来的孩子就是混血,肯定特聪明!”
“无赖啊你!脑子进水了?短路了?还是缺氧了?能装点别的不?”包晓田对初次见面的础劳毫不客气,直接开骂。础劳可不当回事,依旧是油头滑脑的模样。
我接着介绍齐欢:“晓田,这位是我大学同学,家是沈阳的,叫齐欢,你可以叫姐。”
话音刚落,础劳的诘问就追了上来:“韩哥,不承认是嫂子了么?”
包晓田若有所思地端起酒杯,轻轻抿一口,说:“难怪昨天晚上春林哥哥那么着急要走,不肯陪我,原来是佳人有约啊。来,敬哥哥和嫂子一杯……”我很尴尬,呆愣着不敢主动应和,齐欢倒是落落大方,很自然地与包晓田碰杯,还提醒我怎么不喝。
础劳调侃道:“韩哥可能紧张得把我给忘了,我还是自我介绍吧。我叫础劳,跟韩哥一个宿舍的,你可以叫我其哥。”
包晓田根本不给面子,故意讽刺说:“哟,这儿还有个人呐?没发现啊,不带这么吓唬人的啊……”
础劳脸皮太厚,讽刺挖苦对他不起作用,说话还是那么流里流气的:“我知道你不是吓唬长大的,所以也没打算折腾你,这不乖乖地坐了一晚上,没挪动地方嘛。不过你要想体验一下被吓唬的滋味,改天咱们单独约个时间,今天这个场合不太合适。”
包晓田突然回心转意态度变缓,笑着对础劳说:“你这人说话还挺逗的!算了,今天就叫你一声哥,喝一杯酒。”
“看这个意思,你还是喜欢我的吧?”础劳没羞没臊地问。
“你猜。”
“喜欢!”
“你再猜。”
“不会吧?”
“有什么不会的?现在跟你喝一杯酒,改天单独约会的事嘛我可不想体验,还是让那两位美女好好陪你吧。”
础劳斟酒倒茶,一个劲儿献殷勤。包晓田并不买账,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碰杯喝酒的工夫,齐欢再次提议去唱歌。础劳第一个起来响应:“对啊,换个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咱也欣赏欣赏高雅艺术,陶冶陶冶情操。晓田同学,你去吗?”
包晓田也动心了,点头说:“春林哥哥唱歌,我当然去了。我先去跟同学们说一声,你们在门外等我。”
“你那么晚回学校,宿舍不关门啊?”我假心假意提醒她,言下之意是让她别再瞎得瑟,赶紧回学校。
“要是晚了我直接回家,明天早上让我爸开车送!”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好再劝阻。随她大小便吧,管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