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钟的预约时间快到了,我们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2046’迪厅。础劳可能也是刚刚到,看见我们走进来就站在前厅等候。础劳旁边还站了两个胖乎乎的女孩,好象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个子都不高,面容也很平淡,打扮却十分妖艳,头发还一卷一卷的,手指甲在昏暗的灯光下竟然一闪一闪亮晶晶的,不知涂了什么颜料。
  础劳向前一步,嬉皮笑脸地说:“嫂子好!休息得怎么样啊?”
  齐欢有些不好意思,挽住我胳膊向础劳点了点头。础劳回头对那两位姑娘说:“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宿舍的韩哥,我最好的哥们,那位就是嫂夫人,刚从大老远的沈阳跑过来看韩哥。看看人家多痴情,你们也学学人家,不要成天朝思暮想的。”两位姑娘对础劳的“教训”丝毫不感冒,很是不屑地撇撇嘴。
  础劳接着介绍:“韩哥,嫂子,她们俩是我中专同学,是我死党,绝对好哥们啊。这个叫张晶,那个叫刘云霞。”
  我礼貌性地打过招呼,大家一起走进里边的大厅。础劳叫过服务生,在耳边嘀咕了几句,服务生便领着我们来到一间半敞开式包房,里面放了长条玻璃茶几和圆弧形的沙发椅。这家迪厅规模不小,中间的舞池看着有室内篮球场那么大,地板全是透明玻璃,底下还亮着灯,舞池周围都是大小不一的半敞开式包房,包房之间用珠帘隔着。室内灯光忽明忽暗,人们只能凭着感觉来回走动。不过这样也挺好,谁也看不清对方到底长什么模样。舞池当中已经有几个年轻人在摇头晃脑地跳上了。
  众人纷纷落座,服务生过来轻声问础劳:“先生,我们这里最低消费是六百六,您看看这个单,选择哪一个?”现场虽然嘈杂,但服务生的报价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着实吓了一跳:六百六,这么贵!一顿消费就够我吃一个多月的!
  我想阻止础劳继续装愣,赶快另选他地,可始终没能开口。看着础劳气定神闲的,没有一丁点退缩与迟疑,将酒水单大概浏览一遍,就对服务生说要这个。也不知他点的是什么,我囊中羞涩底气不足,只能象个没事人似的稳坐一旁。
  础劳豪爽地甩出七八张百元大钞。稍久,服务生端来一瓶不知名的洋酒和若干个冰红茶饮料,将些许洋酒倒进玻璃壶里,再兑上冰块和饮料,加盖了小心晃动。另一个服务生拿过来一些小吃。洋酒调好了,础劳忙不迭地给每人斟满一小酒杯,站起来鼓动道:“来,今天我们大家共同举起杯,为千里迢迢远道而来的嫂子接风洗尘,共同干一个!”
  齐欢腼腆地看着我笑。我假装认真,提醒她:“这是础劳为你接风呢,看我干吗?”众人一乐,都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除了础劳。他只喝了一小口,解释说酒量有限,实在喝不动。洋酒兑了饮料,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甜甜的味道,不象白酒那么辣,也不象啤酒那么苦。生平第一次享受如此礼遇,我不禁感慨万千不胜唏嘘,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了。为使自己不至于过分失态,我偷偷抓住齐欢的小手,寻求支持。齐欢心情不错,脸上笑出了浅浅的小酒窝。
  础劳开始恭维人:“嫂子,韩哥在宿舍经常提起你,说你怎么怎么漂亮,今天见了果然名不虚传。”
  齐欢脸上泛起了红晕,很认真地纠正他错误:“他才不会那么讲呢,嘴上特别吝啬,你要想从他嘴里抠出两句好听的话,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可能韩哥眼光高吧,反正我的要求挺低的,在我眼里谁都是美女。来美女,喝一个。”础劳举杯邀请张晶和刘云霞喝酒。张晶嘴里骂一句“去你的”,然后还是碰杯干掉了。
  齐欢说:“础劳,我敬你们三个一杯,谢谢你平时那么照顾春林。今天我都看到了,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的打心眼里替他高兴!”
  础劳一本正经站起来接受她敬酒,旋即又变得油嘴滑舌蜜语甜言:“嫂子,您的名字叫着真好听,齐欢齐欢,大家一起欢乐,多喜庆、多鼓舞人心啊!”
  齐欢噗嗤一乐:“你是说有点土是吧?我爸是阜蒙县老齐家,那边的蒙族人很多都姓齐。爸爸妈妈希望我活得开心快乐,所以叫齐欢了!”
  础劳听得舌桥不下,连忙追问道:“不会你也是蒙族吧?”
  “为什么不是呢?齐姓蒙族还多着呢。”
  “那从长相上怎么一点看不出是蒙族啊?包括这位韩哥,都是这样,没什么奇特之处!”一直聚精会神听别人讲话的刘云霞这时候也憋不住发问。
  础劳见机讽刺道:“她的意思是为什么嫂子长的比她漂亮多了……”
  刘云霞在础劳肩上重重捶了一拳,表示抗议。
  我忽然觉得很有必要给这帮孩子普及一下民族小常识,于是反问道:“小刘觉得蒙族应该长什么模样才合适啊?”
  刘云霞摇头不作声。张晶挺身而出替她辩解:“长相嘛这个真没办法描述,反正都差不多,一眼就能看出是蒙族人。我周围就有很多蒙族朋友,他们人都挺好的,喝酒唱歌,特别豪爽,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你朋友都是西部区的吧?那我给你说说东部区的。东部蒙族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现在有很多人不用蒙语名字,直接起汉语的,有包、韩、吴、白等几大姓,然后叫一些金山银海、玉柱铁桩、长生永福、满仓全喜、占泉锁林、白龙黑虎之类土得掉渣的名字,就像我这样,哈哈,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吧?”
  张晶、刘云霞点头表示认可。础劳又张罗喝酒,顺便向大伙坦白:“内蒙的情况我还知道一些,可没想到东北沈阳那边也有蒙族。韩哥你以前没教过我呀!”
  我以不无怜悯的口吻说:“可怜的,我们础劳以为除了呼和浩特、除了内蒙就没有蒙族了。”
  “我这个人脑子笨嘛,没想到那方面。”础劳突然变谦虚。
  “井底之蛙!”张晶来了一句话精妙点评。
  础劳抓住她肉颤颤的臂膀使劲摇晃,假装生气地训斥:“你知道?你知道给我说一个!”
  膘肥体壮的张晶一把甩开础劳,将他仰面推倒在沙发椅上:“不知道天高地厚我肥壮,跟我拉拉扯扯,你还不够格!”众人哈哈一笑。础劳扑棱着好不容易坐起来,嘴里嘟囔着什么。
  刘云霞象哄小孩一样摸摸础劳头发,安慰道:“噢宝宝怪,咱出去再收拾她啊!”
  张晶也乐了:“我还真不是客气,我当然知道他们的事。韩哥,你们蒙族就喜欢互相找,能不能开放一点,跟其他民族结结婚,搞个优良组合什么的?”
  “你那么开放就找个外国的吧,最好是非洲黑人。”础劳趁机报复。
  “通婚现象现在很普遍呀,你看看你们周围,太多了吧?可我这个人有点别,总觉得只有蒙族女孩才适合自己,能沟通。”我说这些话,其实是在表明当初为什么找齐欢的原因。张晶不知其中原委,说话依旧直来直去:
  “你汉语说的不是挺好的吗?不存在沟通问题吧?”
  这种事不好再深入解释,我只能摇摇头,希望到此打住。础劳嚷嚷着气氛太沉闷了,催促大家多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