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手机看电子表,时间已过午夜十二点钟。宾馆前边小巷子里的路灯全部熄灭了,虽然空中明月高悬,走起路来仍感觉眼前黑黑的,周遭混沌不清。天冷,我裹紧西服,把毛衣领子立起来,在巷子里畏畏缩缩转了一圈。前后左右已经没有一家坚持营业的饭店餐馆了,整个一无所获。万般无奈,只好原路返回宾馆另想他法。说来也比较幸运,恰巧有一辆出租车载客到宾馆楼下停住,我急忙追过去跳上车,让司机去中山路麦当劳快餐店。础劳有一回就这么干过,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女性朋友半夜三更给他打电话,嗲声嗲气地命令他到麦当劳买夜宵送过去。今天我也着实奢侈了一把,这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头一次去西式快餐店,我有些摸不着门道,厚着脸皮请教服务生买了两个汉堡和鸡翅、署条、饮料等打包了,迅速撤出去。又花费五十多元,钱包可是越来越瘪了。其实大家都知道,我的钱包从来没鼓过,所以也无所谓瘪不瘪了……
  宾馆大堂里灯还亮着。我下车走到大堂门外,透过玻璃窗突然看见有男女二人正从里边走出来。恍恍惚惚感觉到那个男的长得特别像星期五晚上遇见的吴姓老色鬼。他旁边是一位年轻女子,身穿红色长衣,有说有笑地挽着干瘪老头的瘦胳膊,显得非常亲昵。不好!这种非正规的惊险场合都让我撞见了,真晦气,呸呸呸!
  第一感觉告诉我,这两人绝非正常关系。既然撞见了,那干脆一探究竟,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我一个箭步闪到了门厅外边的黑暗角落里,微微探出脑袋仔细窥察这出午夜宾馆闹剧。千真万确,那老汉就是吴姓老色鬼,而旁边的那位女子打扮时尚,头发烫成一卷一卷的贴在双腮,脸上好象还化了妆,使人看不清其庐山真面目。
  这一老一少男女搭档说说笑笑走出来,径直来到宾馆门前停放的一辆小轿车旁。老色鬼还是那个标志性动作,抓住年轻女子的双手左右甩摆着,装得像初坠爱河的羞涩少年一样嫩。本来是野山猪,他以为站在月光下自己就变成夜明猪了!太气人了!我搞不清他们在分享什么喜悦,谈得这么热乎,但那女的笑声听起来似乎很耳熟。努力回忆一番突然反应过来,一下子惊呆了。那不是孙洋吗?她怎么会在这里?一个大总编,一个小记者,大半夜的,这两个人怎么搞到一起了?而且这样一家简陋的小宾馆也不太适合他们的身份呀,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孙洋这次带来的“惊喜”远比星期五晚上更剧烈和震撼,彻底颠覆了我对她的一贯看法。从木讷、老实、纯真到逢迎巴结、心术不正,再到搞破鞋、恬不知耻,我把所能想到的描述人心变化的形容词在大脑中统统过滤了一边。
  夜明猪穿着破鞋钻进车里,很快启动车子,拐弯走了。我拎着刚买回来的夜宵走上楼。房间里,齐欢面朝窗户静静地躺在床上,有人进来也不吭声,全然没有反应。我以为她睡着了,轻轻走过去托起肩膀让她转过身来仰面躺着。齐欢并没有睡去,而是双眼微睁,泪水正贴着脸颊止不住地往下流,都浸湿了枕头上。原来她一直在默默哭泣。我感觉心都快碎了,温柔地帮她拭去眼泪,安慰道:“别哭了,哭坏了又成熊猫眼了,有什么伤心事跟我说说……”
  齐欢抱住我的头贴到自己胸口上,不由得啜泣道:“妈妈让我明天回去,我要走了你也不拦着我!”
  “你妈妈也是为你好,你明天回去了,我有空再去沈阳看你呀。”
  “你就想着骗我,这一次走了,我真的好怕……”
  “不怕不怕,有我呢。”
  “我真的好怕,真的。春林,今晚你别走,陪陪我,我不想让你离开。”
  我知道,在这样特殊的时刻,要是抛下人家姑娘回宿舍,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熬过一晚,那也太残忍太不仗义了。不管两人以后结局如何,这一晚必须要坦诚相对。
  “础劳,睡了没有啊?是这样的,今晚我有点事,就不回去了。有什么事你替我兜着点啊。”我给础劳打去一个电话,好让旁边的齐欢听明白我答应留下来的意思。我不愿意直接说“好,我不走,陪着你”之类的话,觉得那么直白会让齐欢误以为自己居心不良,有什么企图,至少很乐意在身体上想占人家便宜。
  础劳在电话那头惊声尖笑:“呵呵韩哥,理解万岁,我知道啦……”
  “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了你?”
  “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何必挑明呢?呵呵呵,韩哥,那个叫包晓田的妹妹跟你是什么关系呀?”
  我对础劳今晚的表现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所以也大致猜出了他的心思。尽管讨厌包晓田,可从内心深处来说,我真的不希望她落入础劳手里。这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心理,暂时无法界定,更无法揭露。现下我只能跟础劳故意兜圈子:“你是话里有话呀,还挺关心她的嘛。”
  “哎呀别逗了韩哥,说说吧。你跟她是不是特殊亲戚关系?”
  “不着急,这事等我回去以后再说。”
  “现在就跟我说得了,我想认识认识。”
  “我知道,可你得想清楚了,她是蒙族,你们家老爷子能同意让你找个蒙族女朋友?”
  “没关系,只要我喜欢就行。再说现在还分什么蒙族汉族啊?都一样的嘛。”
  “这样还可以,但我也得有时间跟她说说才行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
  我挂断电话,将齐欢扶起来陪她吃夜宵。齐欢食欲不振,装模做样,将大部分食物都堆到我面前,一个劲儿劝我多吃。我确实饿得发慌,但也不好一个人独吞,又退给她部分食物。如此互相推让间,刚才聚集的满屋子离别愁绪也慢慢地飘散开来,会心的笑容重新绽放在齐欢的脸上。
  如果注定要分离,那就好好珍惜眼前的一点一滴吧。时间宝贵,机会难得。我们俩都是心智健全的年轻人,孤男寡女又情意绵绵的,对于那种事都是心照不宣,很自然地用身体包着身体,用心灵融化着心灵,温柔而狂野地结合在一起。这一晚,我们几乎整夜没合眼,不停地缠绵,尽享鱼水之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