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台的招聘笔试安排在下午三点钟。时间记得牢,又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一觉睡到大中午。起床洗漱后又穿上学哥的西装,找一家拉面馆灌饱了肚子。包文英打来电话说自己已经到考场了,让我也快点来。
  两点半左右赶到电视台门口,武警叔叔依旧坚守岗位,威慑那些心怀不轨的潜在的犯罪分子。我想让包文明出来把我领进去,可电话一直打不通,没有信号。正愁苦间,忽见一位穿着入时的资深美女袅袅娜娜地飘将过来。我坚定信心,主动过去和她搭讪,求她看在自己貌若天仙的份上能否伸手搭救我。美女嫣然一笑,到传达室一签单就把我虏进去了。
  经过一夜痛苦煎熬,我已经性情大变,对情感问题想得开了,整个人更畜生了。当时我屁颠屁颠跟在那位美女身后,看着人家红艳艳的羊绒大衣,不知不觉动了歪心思,默默念叨起已流传几千年的那些哲理名言:女人买漂亮衣服穿,大多是为了吸引男人的目光,而男人真正想看的,却是不穿衣服的女人。这些话出自哪位哲学大家之口,现在已经无从考证。
  “美女,尊姓大名啊?”我有个很强烈的感觉,自己和这位美女说不定哪天会上演惊天动地的浪漫爱情故事,所以趁早下手做准备。我为自己开脱的理由是:齐欢没了,包晓田也已经远去,我一个单身男人,有权追求任何未婚女子。
  “姓吕名雪娟,包头九原人氏也。”美女笑着回答道。
  读了几年中文就敢在我面前甩词拽文装学究?我是兼职研究历史的,笔杆子不硬可嘴皮子不差,再发挥一下特长,用历史的迷雾搞晕她,那简直是太轻松了:“五原郡九原县,原来是三国第一猛将吕奉先的直系后裔啊,失敬失敬!”
  “吕奉先是谁?”吕雪娟只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立刻改用日常大白话,不拽文言文了。
  “吕布啊,吕布戏貂蝉、刺董卓嘛,看你老祖宗多厉害!咱不说他了,今天你救了我,等到飞黄腾达的那一天,我一定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哎呀,真贫啊你!越说越不靠谱了……”吕雪娟嗔怪地用她那纤柔玉手轻轻掐我脸,然后慢慢拿开了,给我留下足足五秒种的惯性暖意。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没有刻意回避与矜持,吕雪娟对我这个陌生人表现出了难得的好感,说说笑笑一直陪我走进电视大楼,然后挥手道别,自己拐道去一楼机房。
  电视大楼内部有些破旧,但人气很旺,小姑娘小伙子们来来往往的,也不知道是真忙还是假忙,反正总有人在你眼前晃动。我拐弯抹角地爬到八楼,却找不见传说中那个考试用的大会议室。一问方知考试地点根本不在这栋楼里,而是在西边广播大厦的八层。难道昨天是我听差了?,电视台的招聘考试怎么安排到人家广播电台去了?不会这么寒酸吧?眼看考试时间快到了,我嘴里嘟囔着,着急忙慌跑下楼,穿过广电大院,再爬上广播大厦八楼。这个会议室果然大,像学校的阶梯教室一样,密密麻麻坐满了考生,男女老少,足有百八十号人。十个台聘名额,居然有这么多人报考,削减了脑袋往里挤,蒙语人员的就业问题确实不容乐观啊。
  包文英正焦虑不安地东张西望,看我跑进来了急忙招招手,示意我坐到她那边去。她责任心极强,专门预留了一个空位给我。刚坐下不久,考试便正式开始。戴近视镜的红豆男和同事捧着一大叠考卷挨个分发,命令人们把手机全部关掉。
  考卷上全是汉文试题,但红豆男说可以用蒙文作答。这一点他们做得还比较人性化,正合我意。粗略看了一下,考试内容一半部分是新闻专业的,其余都是马哲、政经和历史地理方面的小儿科知识,个别问题提得简直让人头皮发麻,比如问内蒙古和哪些省区接壤?契丹辽国和女真金国,谁的发祥地在现今的内蒙古?幸亏中午吃的汤汤水水,早吸收了,要不然肯定当场给他喷出去。
  我定定神,开始答题。托出题老师的鸿福,我答题十分顺利,五十分钟不到就全部做完了,然后把卷子放在桌子右上角,好让身边的包文英随便抄。包文英很正经,也很固执,有些题宁可答不出也不往我这边看,兀自在那里愁眉苦脸地咬笔头。
  半个多小时后考试结束了,红豆男催促大家赶紧交卷走人。我对自己的发挥比较满意,包文英却摇头叹气着。我安慰说没关系,还有好多人连考题都没答完。收齐考卷,红豆男大声宣布说判卷还需时日,请大家回去耐心地等通知。
  从考场出来打开手机,立刻接到了阿爸的电话。阿爸很着急的样子,连说白永胜失踪了,舅舅他们已有一个星期没联系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音信全无。阿爸让我赶紧去蒙院找一找,不管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给舅舅回话。我心里大骂道:白永胜这小子向来不安分,老惹事,这次该不会是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怕她家人找过来算账,跑到什么地方藏起来了吧?真倒霉!他红火了出事了,我还得给他擦屁股!
  试着拨打白永胜的电话,那边关机了。没办法,只能去他的学校看一看。我向包文英说明了情况,请假迅速离开了。
  坐公交车赶到蒙院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一进校园,似曾相识的一副副情景画不由自主地映入我眼帘:稀薄的树林里埋伏着情窦初开的年轻男女,空旷的操场上奔跑着拼搏撕杀的足球健儿,还有那些在灰白色教学楼、寝室、食堂和著名的“读书顶个鸟用”雕塑前成群结队打水打饭的、看书听歌的、洗澡理发的、晾衣收被的学生和老师们,活生生地演绎着火热热的大学生活。离开校园已四月有余,可我的心很多时候仍停留在那里,相对于尔虞我诈的现实社会,我更乐于接近象牙塔里的那些单纯的人和物。
  纵然向往,也已无法回去,即使讨厌,仍需硬着头皮去办。凭借模糊的记忆,我找到了白永胜的宿舍。同屋的几名同学刚刚下课回来。‘佛罗伦萨’服务生长福见到我很是高兴,主动拿起黑糊糊的玻璃缸子给我倒水喝。
  “(蒙语)长福,永胜他干吗去了?不上课的吗?”我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长福嘴上支支吾吾,含糊其词,好象在故意隐瞒着什么。看来白永胜真的出事了。
  “(蒙语)长福,不管他捅了多大娄子,惹出什么祸事,我都希望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好吗?逃避不能解决问题,要正确面对才是。出了事他自己跑了倒是轻松了,可家里人怎么办?做人不能太自私了。”
  长福点头认同我的观点,终于鼓起勇气透漏了白永胜的行踪:“(蒙语)永胜在校外参与赌博,欠钱还不起,可能跑了。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电话一直打不通。”
  我的脑袋嗡一下懵了:“(蒙语)他跟什么人赌博?”
  “(蒙语)社会上的混混,好象是刘长江他们一帮人吧。”
  “(蒙语)是这样。电话打不通,那他还有没有其他联系方式?”其实我不清楚这个刘长江是何许人也,只是从长福的表情上大致猜出应该是欺压学生危害一方的黑社会流氓吧。
  “(蒙语)有个QQ号,但老不见他登录。”长福被逼无奈,又给我提供了一个线索。
  “(蒙语)谢谢你。把他号码给我,我拿去试试……”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要试试,不然对不起舅舅,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倒霉的,这回真是有事干了。我到蒙院校外,没急着回家,而是找了一家网吧登录QQ,给白永胜发去添加好友的申请。等半天都没有动静。舅舅这时候也打来电话,哭哭啼啼地问我找没找见他那宝贝儿子。我安慰他说正在设法联系,肯定能找到。舅舅哀求我一定要快点找到,不管想什么法子。我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您就放心吧……
  如此守株待兔也太浪费时间了。无奈,我只好搜索登录几家知名的蒙古音乐网站,听民歌学唱法。
  到晚上十点多,QQ上仍没有动静,看来今天是没戏了。我下线关机,两手空空打道回府。础劳不在家。听他昨天说大会采访应该在今天结束,那这个家伙为什么不回家?跑哪儿去了?不会又和包晓田约会去了吧?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理活动量一增加,空肚子忍不住又抗议起来。我连泡了三袋方便面充饥。过了午夜十二点,础劳欢天喜地载歌载舞地回来了,一进门便跑来坐到我床边上,绘声绘色讲述今晚的收获。他们果然又去约会了。据础劳讲,这次他不仅实现了拥抱的目的,还亲到嘴巴了。础劳接着大胆地预测说,照此速度发展下去,过不了几天肯定会把包晓田拿下。我点头应和着,心里如同刀割一般难受。
  难受是难受,但始终坚强地呼吸着。昨天还信誓旦旦地想,如果础劳吻了包晓田的嘴,我肯定会抽搐晕死过去,可现在人家做到了,我却没有兑现想法。是我的身体素质好?还是我的心理免疫力在增强?还有,今天遇到那个吕雪娟,那表情那神态,好象没见过女人一样,当时是怎么想的?
  我痛苦地发现自己正在慢慢变怀,而且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