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各自干掉杯中的剩酒,出门打车。我很想看看那个让我朝思暮想的苟波,于是像神经质似的猛冲到隔壁烧烤店,趴着窗户往里搜寻。瞧见了,巴雅尔、贲小鹰和另一名男子在里面正吃得满嘴流油呢。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男子,黄黄的猪鬃毛、弯弯的下巴、深深的皱纹,不就是那次和我们一道外出采访收受贿赂的电视台形象大使吗?原来他就是苟波呀?明白了,难怪张林那么恨他。
  确定了苟波的具体身份,我赶忙回去找嘎拉泰和达布纳。他们问怎么回事,我笑而不答,让司机师傅直奔牛街而去。
  牛街我以前来过,被包晓田暴力强吻时就是在这里唱的歌。时间已经过将近一个月,牛街依旧是灯红酒绿,激情四射。车窗外,路边的一家家歌厅舞吧正在向后飞移。我竟然忘掉了上次光顾的是哪家歌厅。这是未老先衰的征兆?还是选择性的记忆力衰退?我不能确定。我只知道包晓田已经整整四天没有电话,没有音讯,和我彻底断绝了往来。她真的走了!
  包晓田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我在一个不恰当的时间认识了她。如果没有她的那个包金山爸爸的横加阻拦,继齐欢之后我们也许还能走到一起,因为我堕落了,早已不计较能不能蒙语这种严肃问题了,现在的秦都兰就是一个明证!
  出租车在一家名叫“牵手”的ktv门前停下了,嘎拉泰掏钱付费。女为悦己者容,男为悦己者穷,他今晚可是花费颇多啊!我已经没有心疼的感觉,无所谓了,可是让人家憨厚朴实的达佛爷情何以堪?哈哈。
  我跟着两位文人勇闯“牵手”。杨杰正和四五名男女在一间包房里喝酒唱歌,其中一个女的我还认识,就是屡次救我于为难之中的资深美女吕雪娟嘛。她也认出我了,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杨杰介绍大家互相认识。那四五个男女都是杨杰的大学同学,嘎拉泰和达布纳与他们一一握手问候了。吕雪娟我们俩说认得对方,而且很熟,惹得人们大眼瞪小眼,继而开始起哄戏耍起来。杨杰一点没变,又是娇娇嗲嗲地坐过来挽住我的胳膊,问道:“小帅哥,对你这位大姐有点意思?我可听说了,你是非蒙族媳妇不找是吧?我们单位蒙语部的都这么说呢!”
  我陷入了一两秒钟的小小沉思。人家怎么议论管不着,我只是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杨杰说吕雪娟是我大姐,按年龄来说可不是咋地,嘎拉泰他们几个都差不多大,都毕业五六年了,就是大姐的年龄呗。可是我不在乎,更甚至我是乐意见她比我大。从齐欢到包晓田,再到现在的秦都兰,自己接触的女孩一个比一个小,一个比一个不懂事,好闹,没有内涵。我都有点审美疲劳了。现在最好找那种年龄大的、心理成熟的女孩,不做男女朋友也行啊,至少可以接触接触,对我肯定没有坏处。
  “当时是那么想来着,后来变卦了,不讲究了!”我对杨杰说。
  “那就对了。现在都什么社会了,那么极端干什么?”杨杰很大胆,仔细端详着我的脸,问嘎拉泰说:“我们的小帅哥都变瘦了,你们是不是经常欺负他?”
  “杨老师得意的人我们怎么会欺负啊?没有的事了!他今天刚去台里报到,下班后我们给他接风,喝了点小酒。”嘎拉泰半开玩笑地说。
  “这还差不多!”杨杰嬉笑着把我推到吕雪娟旁边坐下。吕雪娟没有她放得开,不过也不是扭捏拘束,喝酒碰杯,表现很自然,很淑女。
  嘎拉泰叫来服务生,自己掏钱又加点了两打啤酒,供人们敞开了喝。达布纳拿起话筒,用汉语认认真真地说:“各位领导,我先抛一块砖,再引出你们的玉,你们有玉的尽管砸过来吧!我开始唱了!”
  包房里发出一阵哈哈大笑。达布纳润润嗓子,开唱黑骏马组合的《我的父亲是牧马人》。他音域辽阔音色清澈,有着极为出色的艺术天分和超人的音乐感觉。他在唱歌,其实也在用心诉说着对故乡和家人的深深思念。听着歌,喝着酒,我能感觉到自己真的快要醉了。
  “达布纳是怀才不遇啊!这几年大大小小的活动接触很多次,我还真不知道!”杨杰轻轻地感叹两句。
  “怀才就像怀孕,时间长了才能看出来。不只是他,你对我的情况也了解不多呀!”嘎拉泰微眯著眼取笑杨杰。
  “哎呀,谁让你退居二线了!要是你还在前方跑记者,说不定还能延续咱俩的金童玉女合作神话呢!你是帅得一塌糊涂,我是美得乱七八糟,多般配啊!”杨杰荷尔蒙分泌过旺,在男女问题上很能开玩笑,丝毫不惧嘎拉泰。不过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明白了,他们两人的交叉和重叠部分只存在于以前一起外出采访的工作中。
  “杨老师你就别再说风凉话了,我都快被他们整残废了!我现在是看明白了,没退休前你永远别想安稳地呆着,唉……”嘎拉泰垂头丧气,很是失落的样子。
  达布纳唱完一首歌退下来了,很自觉地把话筒交给了别人。杨杰鼓动她的同学与我们三个拼酒。吕雪娟不说一句话,却对我频频微笑,频频放电。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不含糊,对她频频眨眼,频频示好。酒过三巡,杨杰的话更多了起来。她好象很关切地问我:“小帅哥,你现在去了什么部门?以后我们能不能合作啊,就像我和嘎老师一样?”
  坐我身旁的嘎拉泰接过她话茬,主动介绍说:“小韩在我们新闻频道,属于孙悟空的那个部门,外出采访机会少。就算有,你也不能像骚扰我似的骚扰人家小孩!听见没?咱不能干老牛吃嫩草那种事!”
  杨杰娇嗔地攥起小拳头,重重打在嘎拉泰的大腿上。我有点窘迫地低下头去。吕雪娟却乐了。我不知道她乐个啥劲儿,人家说老牛吃嫩草,她是想到自己了吗?也许吧。在大家嘻嘻哈哈笑谈时,吕雪娟自各灌了一口啤酒,很认真地问嘎拉泰:“你们新闻频道的人我差不多都认识啊,怎么听说过有个孙悟空?”
  其实我也特别想知道这个事,嘎拉泰和达布纳上午就当作笑话跟我提起过,我只是没来得及问。
  “那是外号,真名叫曹伦巴特,蒙语新闻栏目的。这里有个故事。那年,有一帮外省同行来我们台里交流考察,人们就问你这个名字什么意思啊。他回答了,曹伦是石头,巴特是英雄。人家一琢磨,说那不就是孙悟空吗?石头里蹦出来的英雄!”嘎拉泰语气轻松地道出孙悟空那个名字的由来。
  人们哗哗笑倒一片,杨杰更是把眼泪都笑出来了。我没心没肺地跟着笑了一阵,突然又痛苦地停了下来。细想想,这实在是一件很悲哀的事,完全是由蒙汉文化差异造成的。我们要想办法解释和弥补它,而不应该当作笑话公开散布,更不能以讹传讹越传越邪,越传越离谱。
  午夜十二点,杨杰领头的一帮人手牵着手从“牵手”出来。嘎拉泰说要打车送我。我坚决推辞他的好意,又坚决要求他把达佛爷和两位美女安全送回家,然后自己打车先跑了。我有些担心秦都兰,想快点到家看看她回来没有。
  夜晚的街道,行车如飞,我很快就赶到了艺校附近的住处。屋里黑咕隆咚的,没人。打电话,还是关机。这孩子到底去哪儿了?做什么事情也得通知我一声吧!没良心的家伙,亏得我还像亲侄女一样想着她呢!不管了,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