谕军机大臣等
沈葆桢等奏,据报台湾近日情形一摺。日本已分三路进攻,番社生番逃散,遂将牡丹社等处焚烧,并欲攻龟仔角社,是其乘隙寻仇,意图深入,已可概见。若再不亟筹办法,则生番更遭荼毒,该国必愈肆欺陵。沈葆桢已与潘霨起程赴台,邀集各国领事公评曲直。日本兴兵,显背条约,固属理曲辞穷,若能就我范围,敛兵回国,自可消弭衅端。倘仍肆意妄为,悍然不顾,即当声罪致讨,不得迁就因循,转误事机,致将来办理愈形棘手。沈葆桢与潘霨当相度机宜,悉心筹办。应如何调拨官兵前往,藉壮声势之处,着会商文煜、李鹤年妥速布置,以维大局。本日有旨,谕令王凯泰即行起程回任,毋庸来京陛见。该抚回任後,着李鹤年随事和衷商办,以期共济时艰。
李鹤年又奏
抚臣王凯泰,前因陛见北上,所有福建巡抚印务,蒙恩命臣兼署。顷阅邸钞,知抚臣王凯泰行抵苏州,因病请假一个月,已蒙俞允。计自假满陛见後,再行回闽,展转尚需时日。闽省自日本违约兴师,屯踞台湾琅一带,虽未明言犯顺,叠经阻止,置若罔闻,心实叵测。前江西巡抚臣沈葆桢不日当可渡台。该国能否受我范围,翻然撤兵,尚无把握。福州之中岐、泉州之厦门与台湾形势对峙,轮船朝发夕至,设或边衅一开,则沿海各府处处皆须设防。福州为省垣重地,华、洋杂处,防范尤难。臣身任总督,军务、洋防,责无旁贷,巡抚事繁任重,诚恐兼顾不遑。查抚臣王凯泰与臣共事年余,遇事深资共济。现当多事之时,尤赖和衷商搉,各专责成,庶足以御外侮而弭内患。可否仰恳天恩,俯念闽省海防紧要,饬下抚臣王凯泰俟假满後先行回任供职,以重地方。
谕军机大臣等
李鹤年奏,闽省海防紧要,请饬抚臣迅回本任一摺。福建巡抚王凯泰,前经行抵苏州,因病奏请开缺,当经降旨赏假两个月,毋庸开缺。现在闽省自日本违约兴师、占踞台湾牡丹社一带,该省海防关系紧要,着李宗羲、张树声即行传知该抚速行回任,以重地方。王凯泰於接奉此旨後,即日起程赴闽,毋庸来京陛见;不得俟假期届满,致有迟误。
文煜等又奏
再船政善後事宜,一时尚难定议。现在海防紧急,已成船只难保无伤损之时,临事周章,必碍大局。臣葆桢一面东渡,一面饬厂将应行备用物件,加紧配制,以待不时更换之需。臣文煜仍将额解关款源源接济,一则有备无患,一则工匠甫成之艺,不致以别谋生计而荒。谨会同协办大学士陕甘总督臣左宗棠附片陈明。
朱批:知道了。
文煜等又奏
再据洋将日意格禀称:水雷如奉旨准购,其装配、安置以及发放事宜,请雇洋教习四人前来,以资教导。添办里明东枪一万五千杆,飞轮炮十尊,并雇外国水陆将弁各十人以为教习。臣等极知所费甚钜,重款难筹,然际此时艰,万不容束手坐待,可否如所议办理之处,谨附片密陈。
朱批:着照所请。
文煜等又奏
正缮摺间,福建布政使臣潘霨由上海乘轮船於二十七日到福州马尾,与臣葆桢晤商,约於五月初一日联舟东渡。理合附片陈明。
朱批:知道了。
五月丙辰(十五日)两江总督李宗羲奏
日本与台湾生番寻衅,适值该国使臣柳原前光有前来上海之信,臣檄饬署江苏布政使应宝时会同苏松太道沈秉成,俟柳原前光到後,与之切实申论,诘其擅自兴兵之由。四月十三日,柳原前光到沪,沈秉成先与会晤,反覆辩论数百言。该使臣以专为通商和好而来,与西乡从道之往台湾各办各事为词。十五日,应宝时从苏州赶到,会同沈秉成又往駮诘,始责其兴兵之非,继又晓以利害。该使臣仍以西乡从道亦有全权,不能听其指挥为词,意在迁延时日。应宝时因藩司事繁,未便久候,遂於二十二日回至苏州。是日,福建布政使潘霨抵沪,又偕同沈秉成与柳原前光连次诘难。现据沈秉成禀报:该使臣已允函致西乡从道,按兵不动,听候核办等语,似可籍此转圜。俟潘霨驰抵福建後,妥筹商办。
朱批:知道了。
五月丙寅(二十五日)福州将军文煜、闽浙总督兼署福建巡抚李鹤年、办理台湾等处海防兼理各国事务沈葆桢奏
窃臣葆桢於五月初一日,由马尾乘安澜轮船,潘霨乘伏波轮船,洋将日意格、斯恭塞格(Segonsac)乘飞云轮船,俱於辰刻展轮。臣霨船直放大洋。臣葆桢暨日意格两船沿各口而行,晚抵兴化之本日,适海坛镇总兵黄联开巡洋到此,接询洋面情形,诸尚安谧。初二日,抵泉州之深沪。初三日,抵澎湖登岸,踩勘炮台水口形势。初四日抵台之安平。臣霨已先二日到矣。
接见镇、道。据称四月二十日,倭船一只,装生番首级及伤亡倭兵回国。二十二日,开两只赴厦门。二十七日,开一只赴後山,琅遂无倭船。二十九日,又有轮船运军装、粮食而来。此水路情形也。
岸上倭兵约二千余人,一紮大埔角,一紮琅,一紮龟山,时以甘言财利说降各社。牡丹社在下者已为攻破,余数百人逃往山顶,倭人未能仰攻。龟仔角生番,亦不肯降。其降者网索等十一社,倭营给一旗为凭。有加锥来社生番头人,引倭人往磘社驻紮,则已转过琅山嘴,属後山界址矣。二十八日,倭兵添二百余名从石门入,八十余名从风港入,杀生番三名,捦五名。此陆路情形也。
探员晤倭先锋副岛,据称破生番三社,取首级十二颗,伊兵伤者五十余人,死者二十余人。二十六日夜,又被其杀伤五人,死者二人。官氏所报,生番死者多於倭兵;而倭将所称,则倭兵死者多於生番。或者留为索价地步,未可知也。
又据淡水厅陈星聚禀报:近有日本兵船名牧源源吾载兵百余名,由台南绕後山一带,过噶玛兰,入鸡笼口,买煤一百五十顿而去等语。臣等悉心筹度,辰下所宜行者三:一曰理谕,一曰设防,一曰开禁。开禁非旦夕所能猝办,必外侮稍定,乃可节节图之。理谕一节,则臣霨过沪时,业与彼国公使柳原前光往复辩论。该酋始则一味推委,继忽自陈追悔为西人所卖,商允退兵,有手书可据。乃到台後,察其情状,恐未足信。臣葆桢先发照会一道,破其狂愚。臣霨拟於初八日同台湾道夏献纶及洋将日意格、斯恭塞格等带该公使手书,亲赴琅,面诘其中将西乡从道。彼族狡诈性成,即果弭首无辞,难保不旋萌觊志。设防之事,万不容缓。台地绵亘千余里,固属防不胜防,要以郡城为根本。城去海十里而近,洋船炮力,及之有余。海口安平,沙水交错,望之坦然,其中一小阜突出,俗呼红毛台,盖明季荷兰国揆一王踞台湾时所筑也,为地震所倾圮,而砖石坚厚,遗址尚存,炮亦锈而不适用。近日西洋炮火猛烈,砖石炮台虽坚不足恃。臣拟仿西洋新法,於是处筑三合土大炮台一座,安放西洋巨炮,使海口不得停泊兵船,而後郡城可守。台地精华,又在北路淡水、噶玛兰、鸡笼一带,物产殷阜;苏澳民番关键,尤他族所垂涎,故日意格谓急须派兵驻紮。且去郡千里,有事鞭长莫及,臣等商派靖远轮船迎陆路提督罗大春镇之。并饬长胜轮船同通晓算法之艺生转入山後,周回量水浅深,探其形势。镇、道等添招劲勇,着力训练,多筹子药、煤炭,以备不虞。
沈葆桢等又奏
西洋各国,在通商口岸,兵船来往,本无虚日;遇两国构衅,尤必确探风声;至交战时,且作壁上观,将其胜负关键,飞报本国,笔之於书,其结习然也。使倭人得志於生番,西人必不令独享其利。若就目前而论,则必不冒不韪之名,为倭分谤。同知袁闻柝在琅面晤副岛,与谈他事,皆随问随答,独提及上年救出日本难民利八等护送回国一节,再三问之,默无一语;可见倭奴亦难自泯其羞恶之心。臣等方虑番民为其甘言财利所诱,旋得夏献纶呈县丞周有基报:各社番目托粤庄头人吁乞归化,谓沐皇上深恩,向由伊等居山,自作自食,今日本肆虐,心实不甘,乞垂怜作主,保全数千生命。用兵之日,各愿先行等语。似此驱倭抚番,机势愈顺,臣等断不敢喜事以图战功,亦不敢畏事而伤政体。
沈葆桢等又奏
台澎之用内地班兵也,当时以新入版图,民情浮动,若用在地之兵,恐其联为一气,计弭内变,非计御外侮也。积久弊生,班兵视为畏途,往往雇倩而来,伍籍且不符,何有於技勇?臣等昨到澎湖踩勘,陂陀周围数十里,无一山、无一田、并无一树,为向来未见之瘠壤,然台飓作时,台南数百里舍此更无泊船之处,地则极要,守则极难。守将吴奇勳谓此地班兵七百余人,皆疲弱不可用。该处不生五谷,民以捕鱼为业,自少至老,衽席风涛,诚招此辈以易班兵,民间既开生途,防务尤为得力。臣等商诸镇、道,咸谓全台均宜照此办理。否则,弁兵缺额,候内地募补而来,动淹累月,於防务大有窒碍。且台地闽、粤两籍,互相箝制,可无意外之虞。即使弊端踵生,事平之後,不难改归旧制。可否将台、澎班兵疲弱者先行撤之归伍,其旷饷招在地精壮充补,以固边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