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化成酒
马善,东都人。熙宁初,举进士不第,学道。一日,与一侯道人行汴水。见一羽士,青巾布袍,体秀骨异,目如明水,面无尘土。马召啜茶,且饮食之。侯性素嗔,叱之。羽士曰:“吾有不死法。”侯诘之。羽士曰:“汝有何法?”曰:“飞符招召鬼,点石化金,归钱返璧。”羽士曰:“子所为,皆非正法。”侯曰:“子何能?”曰:“吾能壮吾气,清吾神。”侯曰:“何谓壮吾气?”羽士曰:“但试观之。”乃吐气射酒肆,去烛数十丈而烛立灭;复吐气吹侯面,若惊风大发,凛凛不可支。二人起谢曰:“先生非凡人也。幸见教。”羽士曰:“学仙须立功行。功即勤,苦修炼,行即济人利物。”侯曰:“弟子平生以药济人,非功行乎?”羽士曰:“予杀物命以救人命,是杀彼以生此也。不若止用符水愈疾,自佳。”语及曙,羽士别去,曰:“吾将返湘水之滨矣,与子酌别于柳阴下。”以百金,令侯市酒。适无酒,羽士以瓶一只,命侯取汴水一瓶,以药一丸投之。立成美酒。三人共饮大醉,羽士留诗一章曰:“三口共一室,室畔水遍清。生来走天下,即是姓兼名。”既别,二人思之,乃洞滨也。
纸中方窍
监文思院赵应道,病瘰疠,几委顿,泣别亲旧曰:“吾死矣。夫闺阁中之物皆舍得,独鹤发老亲无托,奈何?”语未竟,俄有道人扣门语赵曰:“病不难愈也。”取纸二幅,各掐其中为二方窍,径可二尺许。以授赵曰:“俟夜,烧一幅灭之,调乳香汤涂疠上,留一幅以待后人。”言讫,道人不复见矣。始悟两方窍乃吕字也。
石上方窍
梓潼娄道明家富,善玄素术。尝蓄少女十人,才有孕即遗去,复置新者。常不减十人之数,昼夜迭御无休息。而神清体健,面若桃红,或经日不食。年九十有七,止如三十许人。尤好夸诞大言,对客会饮,或言玄女送酒,或言素女送果,或言彭祖、容成辈遗书,自以为真仙也。一日,洞宾诡为乞人登门。娄不识之,叱使去。洞宾以两足踏石上,遽成两方窍,深可三寸。娄始惊异,延置坐右,曰:“子非凡人也。”出侍女,歌《游仙》词,命之酒。洞宾口占《望江南》词酬之曰:
瑶池上,瑞雾蔼群仙。素练金童锵凤板,青衣玉女啸鸾笙,身在大罗天。
沉醉处,缥缈玉京山。唱彻步虚清燕罢,不知今夕是何年,海水又桑田。
侍女进蜀笺请书。洞宾自纸尾倒书,彻纸首字足,不遗空隙。娄大惊喜,方欲请问道号,洞宾曰:“吾已口口相传矣。”娄请益。复曰:“吾已口口相传矣。”俄登门外大柏树杪,不见。后数日。娄忽不快,吐膏液如银者数升而卒。口口相传之说,与夫石上两方窍,皆吕字之寓也。
罗浮画山
洞宾游罗浮朱明观,至小庵中。值道士他出,独一小童在。童揖曰:“先生游此乎?”遂窃道士酒以献。洞宾清引,使小童尽其馀,童不屑。童素患有目内障,洞宾以所馀酒噀其目,忽然开明,若素无患者。乃取笔画一山于壁,山下作池三口,谓童曰:“汝饮吾酒,则得仙矣。不饮,命也,然亦当享高寿。”言讫,飞入石壁隐去。及道士归,见所画山彻壁内外,大惊曰:“山下三口,乃嵓字。非吕先生乎?”后童果百五岁而终。
庐山淬剑
洞宾游江州庐山真寂观,临砌淬剑。道士侯用晦问之曰:“先生,剑何所用?”曰:“地上一切不平事,以此去之。”侯心异之,以酒果召饮,谓曰:“先生道貌清高,必非风尘中人。”洞宾曰:“且剧饮,无相穷诘。”既醉,以箸头书剑诗一首于壁曰:
欲整锋芒敢惮劳,凌晨开匣玉龙嗥。
手中气概冰三尺,石上精神蛇一条。
奸血默随流水画,凶豪今逐渍痕消。
削平浮世不平事,与尔相将上九霄。
题毕,初见若无字,而墨迹灿然透出壁后。侯大惊,再拜。因问剑法。曰:“有道剑,有法剑。道剑则出入无形,法剑则以术治之者,此俗眼所共见,第能除妖去祟耳。”侯曰:“今以道剑杀戮奸人于稠众中,得不骇俗乎?”曰:“人以神为母,气为子。神存则气聚,神去则气散。但戳其神,则去其气,而人将自没,或假于人,皆此类也。”侯叹曰:“此真仙之言也。愿闻姓氏?”曰:“吾吕嵓也。”言讫,因掷剑于空中,随之而去。
仙乐侑席
洛中陈执中,建甲第东都,亲朋合乐。俄有槛褛道士至,即洞宾也。陈公问曰:“子何技能?”曰:“我有仙乐一部。欲奏以侑华席。”腰间出一轴画,挂于柱上。绘仙女十二人,各执乐器。道士呼使下,如人累累列于前。两女执幢幡以导,馀女奏乐,皆玉肌花貌,丽态娇音,顶七宝冠,衣六铢衣,金珂玉佩,转动珊然,鼻上各有一粒黄玉如黍尢,而体甚轻虚。终不类生人。乐音清彻烟霄,曲调特异。三阕竟,陈曰:“此何物女子?”道士曰:“此六甲六丁玉女。人学道成,则身中三魂七魄,五脏六腑诸神皆化而为此。公亦愿学否?”陈以为幻惑,颇不快。道士顾诸女曰:“可去矣。”遂皆复上画轴。道士取轴张口吞之,索纸笔大书曰:
曾经天上三千劫,又在人间五百年。
腰下剑锋横紫电,炉中丹焰起苍烟。
才骑白鹿过沧海,复跨青牛入洞天。
小技等闲聊戏尔,无人知我是真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