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在闫青华刚刚一回到兴文县,还没有申请办理“营业执照”,还没有见到那个后来为了她而忍辱负重、被她奉为太阳一样的欧阳文信的时候。
久别了自己的故乡,久别了自己的亲娘的闫青华,一放下行李,便急着去找自己十年没有能够看过面的,那可惜兮兮的母亲刘桂香。可是,她没有找到。闫青华走遍了整个高平坝村,邻居们对她说:自从你拿杀猪刀给那个“操猪毕”破了相,你那个混蛋后爹,在把你妈吊在杀猪架子上,又打了一夜之后,就捆着你妈搬走了!至于,搬到哪里去了,谁都不知道,反正十年了,谁也再没有见过你妈和你后爹!闫青华坐在村口痛哭了一个钟头,又趴在地上给苦命的亲妈,磕了三个响头,只好抹儿着一脸的泪水走了!闫青华没有再去闫家坝村,因为她十分清楚,自己的亲爹留下来的那两间,用自己以肩膀子,从大山里背回来的石头,给糊乱堆出来的小破屋,己经被自己的亲妈给卖掉了,当作了改嫁给“操猪毕”的嫁妆,在自己的老家闫家坝村,她的亲娘,早就已经不再拥有大多数女人都有的娘家了。哎!亲娘在哪里?亲娘还在吗?长期以来,始终支持着闫青华,去鲜廉寡耻地卖身挣钱的那一份报孝母亲的心思,一下子,竟然在她终于有了钱之后,彻底地成为了一个破灭了的泡影!这使闫青华的那一颗,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似得,漂浮不定的心,十分、十分地难过,也十分、十分的遗憾。
然而,找不着亲娘,她闫青华也毫无办法!于是,她只好用了六万来块钱,在兴文县城里,给自己买了一套三房二厅的楼房,让自己先住了下来。闫青华没有去做装修,她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做什么装修。她觉得,连在心里面苦苦地盼了十年的亲妈,都找不着了!自己在这里又没有别的亲人,这以后,这人到底怎么办,还说不准呢?还装什么修啊儿?于是,上街去买回来了一大卷子地板革,闫青华自己用刀和剪子,铰了铰、铺了铺,又从一个家具店里,随随便便地拉回来了一张床,和几样简简单单的家具。闫青华心里边盘算,先有个地方住下来得了!她还是一门心思,惦记着把自己打算靠着它为自己的亲娘来长脸争气的服装厂,赶紧先张罗着弄起来,要不然的话,自己十年做“鸡”,辛辛苦苦地图得是个什么呀?
可是,对于办公司,闫青华根本是一窍不通,她完全弄不清楚这公司、工厂之类的事物,究竟是怎么一个办法。倒是人家兴文县工商局里面的干部,一听说外出十年在外面挣到了钱的打工妹子,要在自己的家乡里面投资办厂,一下子全来了精神,三天两头地,主动地去找闫青华,没用几天时间,便上赶着地,给她弄了个“生产场地待选”的证书,而先把那张用红色塑料镜框给框着、在法定代表人一栏上,赫赫然地,用头号黑体字写着闫青华大名的《营业执照》送来了!
闫青华赶紧去问工商局的人,说这服装厂到底应该怎么办?工商局的干部双手一摊,为难地说:你这可把我们给问住了!我们就会批准人家办厂,自个儿可不会办厂!但是,工商局的干部,还是好心好意地告诉闫青华,说是你一定得先找个内行的人来,自己要是心里头没有个准谱儿,千千万万先别乱动资金,否则,自己一个外行去硬冲内行,瞎折腾上几下子,要是万一把资金给折腾光了,可就任何事情也办不成了!于是,便有了那条把欧阳文信一夜之间,弄到了兴文县城里来的招聘广告……
一见到这个十分内行的欧阳文信,闫青华就喜欢上了!她问欧阳文信在找到厂址、宿舍之前,能不能先屈尊住在她自己的家里,她说,反正她也自一个人,新买来的那一大套房子,有两间房子还是空的。欧阳文信说,不管!只要是有电脑和云烟,睡楼道里都成!
于是,闫青华一下子给了欧阳文信五条云烟和二万元现金,把自己房门的钥匙,也信任地给了他。闫青华对欧阳文信说:“电脑的事儿,我不懂,你自己看着去弄!钱不够出声儿!我马上给你送去!我呢?上街给你买床去!晚上你好有地儿睡觉!另外,下午六点钟之前,你最好能回来!你们河南人,不是喜欢吃面片儿吗?我给你榦面片儿吃!噢!对了!你喝酒不喝?要不然,我再给你买上一瓶儿好酒?”
欧阳文信倒是也不懂得客气,连个谢谢也没说,他告诉闫青华:“闫总!我抽烟!可酒是连一滴也不沾!我这个人喝了酒会脸红!要是一下子喝多了,还会头晕、体力下降!”
下午五点半,闫青华带着一辆家具店送货上门的卡车回来了。她给欧阳文信买了一张比自己睡的床,还贵上二百多块钱的席梦思床、一个白色的床头柜、一个玻璃茶几、一个白色电脑台和一张单人沙发,她还专门为那个非得在工资里头带着云烟的欧阳文信,买了一个很大的玻璃刻花烟灰缸,和一个黑色的曲臂阅读灯。她知道,知识分子往往有晚上不睡觉,躺在床上看书的习惯,所以,闫青华还给欧阳文信买了一硬一软两个枕头,好让他在躺下看书的时候,软硬随便挑。细心的闫青华又将睡衣、睡裤、拖鞋、大小毛巾和刮胡子刀、牙具等一系列,男人得天天去用的东西,一骨脑儿地全给买回来了!此外,她还特意地为欧阳文信买回了一包上等的川西绿茶,和一个很大的茶杯。闫青华心里边想,欧阳文信既然是不喝酒,那么,就让他在累了、乏了的时候,喝上一点好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