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她的青华服装有限公司兴业的初期,在闫青华一路上小跑着,去给欧阳文信买来那个供他去热饭,却立即又让人家欧阳文信,给一下子,扔到了工厂大门口十五米之外的电炉子的那天夜里,闫青华做了一个极度美丽而又极度哀婉的梦。
  在那个虽然说是非常哀婉,但又十分令闫青华动情的梦里。闫青华穿着一套在自己的工厂里,由欧阳文信亲手缝制的七彩衣裳,被她所一心喜爱的欧阳文信抱着,在云彩里飞翔,她开心地搂着欧阳的脖子,使劲儿地一口、一口地亲着,欧阳文信的那一张并不十分美丽的脸。可是,她发现自己每亲上一口,那个自己所心爱的欧阳文信的脸上,就会掉下一块肉来!
  闫青华害怕了,她不敢再亲了!
  她非常害怕把心爱的欧阳文信的那张脸,给亲没了!
  要是真得一天时间,就给把人家欧阳文信的脸,全都亲没了!
  那她在以后的日子里面,还怎么去亲哪儿?闫青华觉得自己说什么,也得省着一点去亲!
  她很是惊恐地去询问欧阳文信:怎样才能够把那被自己亲掉了的脸再给补上呢?欧阳文信说:你给我找几个人来,我只要去弄一弄人,这脸自然而然也就好了!
  闫青华的心里,很是有一点纳闷儿,她在自己的心里面说,我怎么干了这么多年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一行儿,还有如此之大的功能啊儿?可是,看着爱人欧阳文信的脸一块儿、一块儿地忙着往下掉,闫青华也实在是顾不上纳闷儿了!
  她赶紧地搂着脖子对这个正在丢脸的欧阳文信说:我就当过人!你先弄我吧!你一边弄着我,我一边再给你找别的人去!欧阳文信一听,说那也行!
  闫青华一下子就急眼了,冲着这个欧阳文信,大声地叫嚷着说:你凭什么给钱哪儿!
  我是爱你的呀!
  而那个欧阳文信,却显得十分诚恳地对她说:哎!青华总,你不是人吗?如果是人,那你凭什么不收钱哪儿?弄得闫青华没有一点办法,觉得还是先补齐了这个欧阳文信的脸再说吧!
  于是,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先地钱接过来了,可是,人家欧阳文信,还是没有去弄她,而是去先弄闫青华打电话招来的其他人了!
  害得这位闫青华,心里头一阵酸溜溜儿地难过,站在一旁羞涩地看着,终于,那个欧阳文信的脸,好歹是一块儿、一块儿地,补起来了,可是补得不对!
  那张新脸的颜色,不带一丝一毫的人色,而是黑中有白、白中带灰,就跟欧阳文信设计的衣裳似得,排在人们的队伍中,等候着去轮到她来侍候欧阳的闫青华,一个劲儿地想哭……
  先别去管闫青华的这个怪梦,是凶还是吉。可那个恶毒的季鲁建,却不肯让闫青华顺利地将她闫青华自己所想突做完的人生之梦,去顺顺当当地做完。
  当然,季鲁建不是在闫青华在第一次梦见欧阳文信的时候,便立即出动,以把闫青华从浅睡眠中摇醒的简单方式,去制止闫青华的梦想的。
  那个该死的季鲁建,是在闫青华一梦五年之后,当闫青华的人生之梦已经高度明媚,几乎无可阻拦地就要顺利实现的时候,他才以闫青华实现人生之梦的一个组成部分——香港一家国际服饰贸易公司跟单员的身份,去拿着证据和把柄,去公开揭发闫青华那充满污浊的历史。
  那个把柄和短处被人家捏在了手心里面的闫青华,无可奈何地和季鲁建进行了讨价还价,总算是将“标底”减到了八十万。
  可是,当闫青华履行约定,想方设法地瞒住欧阳文信,东挪西凑地弄出来八十万元钱,给了季鲁建之后。
  这个连一点江湖信誉也不讲的季鲁建,不但又来了一个霸王硬上弓,再一次蛮不讲理地侮辱了闫青华一回。
  闫青华恨得牙床直打哆嗦!
  钱,她闫青华倒是有,但是第一,资金全都掌握在实际上是青华服装有限公司第一把手的、她所极度珍爱的欧阳文信总经理的手中,她不敢,也没有什么合理的理由去要;第二,这一回,她闫青华也算是彻彻底底地看明白了,这个季鲁建是个永远也填不满的黑窟窿!
  这个王八蛋,既然是已经攒住了她闫青华的把柄,而且,又已经成功地对她进行了一次敲诈,所以,他一定会永远地攒着这个令闫青华胆战心惊的把柄,时不时地,就来狠狠地敲诈上闫青华她一笔,永远也不会撒手的!
  只有永远地让这个王八蛋开不了口!
  才是唯一管用的办法。于是,闫青华决定:干脆把这个黑窟窿,给彻底填平了算了!
  她下了一个决心——杀了这个王八蛋!
  如今,这个攒住了自己的把柄的人,总算是已经再也没有办法开口,再也没有办法来威胁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去翻开自己的历史伤疤了!
  所以,闫青华此时的心里却很轻松。她又一次穿上了自己刚刚洗干净了的,昨天晚上宰杀季鲁建时,她所穿过的那一身墨绿色运动服,今天她没有再开车。那是因为爱她、疼她的欧阳文信埋怨了她一句:说是既然你的身上不太舒服,你不老老实实地在家里面好好地歇着,还把车子留下来开着乱跑?所以,她赶紧听话地把汽车钥匙交了出去!
  她趁着人家欧阳文信一吃完晚饭,就又风风火火地开着车,返回公司里面去忙着去加班赶订单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溜儿出了自己的家门,带着一个手电筒,一跑上慢跑着,跟健身似得,跑到了她贮藏着,那个永远也开不了口的季鲁建的兴凌峰山口。
  但是,这个自以为得意的闫青华,真得是完全不知道,自己那位时时刻刻在梦中寻找着的亲娘,此时此刻,正在攒着被她一刀剁下的,那季鲁建的曾经数过她给他的八十万块钱、也曾经一次三百、一次三百地给过她钱的、那已经让兴凌江水,给洗掉了最后一滴血的半根手指头,正在一步一步地,艰难地摸着黑乎乎儿的山路,往城里面走去,去找寻解救了她自己的,那足以让自己当佛去敬拜的律师张景舒,去举报一件凶杀案,去因此而调动整个四川省兴文县的刑事警察,去沿着自己目前正在行走的山路,去搜索自己犯罪的证据,从而使自己在法庭上与母亲相见,并且,因为自己那每天都要在心里、在嘴里,深情地呼喊上无数遍的母亲,此时此刻的连夜行走,而令自己被判处二十年的有期徒刑。
  闫青华迅速地找到了那个残破的看山窝棚儿,和昨晚被她叠放在看山窝棚儿那潮湿阴冷的土地上面的,被闫青华高度肢解、并且掏儿空了肠子的季鲁建,已经再也说不出话来了的季鲁建,好像是被有一点热了起来的天气,给捂儿坏了,使这个闫青华,用鼻子闻着,感觉到多少有了一点馊儿味!
  闫青华倒是也顾不上那个季鲁建,到底是不是真得给捂儿馊了!
  她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赶快去想办法,把这些个死鬼季鲁建的尸体碎块儿,给尽可能地处理干净!
  总不能够是老在这个破破烂烂的看山窝棚儿里边捂儿着,要是那样儿的活儿,恐怕是早早晚晚,得让什么人给发现了,去报告人家公安局!
  其实,她闫青华在下了决心,弄死这个没完没了地反复敲诈自己的季鲁建之前,就自己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地看好了,从这个早就没有人要了的破烂看山窝棚儿这里,再往山上走上那么二三十步的山路,就能够找到一个非常陡峭,没有人敢站在旁边低着头儿往下面看上一眼的山涧子,闫青华今天晚上前来此处的目的,就是想要把那些,被自己连剁带锯地弄碎了的季鲁建的尸体碎块儿,全部都扔到那个人迹罕见的深山涧子里边去!
  于是,这个闫青华便先将那个手电筒亮着灯,夹在了自己的左胳膊底下,然后,借着亮光,一使劲儿,提溜儿起季鲁建的,那个昨天晚上被自己用砍柴刀左一下、右一下地,给砍得不见了一点人形的头,和两条被自己锯成四块儿的大腿,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上了山,她一边走,一边借着天上的半个月亮四处看着,雨后的春山,被天上落下的雨水一润,立即就生出了许多、许多的苔藓来,弄得那一条本来就没有人走的路,很滑、很滑,两只手里面都提着东西的闫青华,一个不小心,被滑了一个咧叽儿,人所幸倒是没有被摔倒,倒是把她那只一路上打开了开关,一直亮着,夹在胳肢窝儿底下照耀山路的手电筒,给甩了出去,那只手电筒在山岩上弹儿了一下,质量还真得是挺不错儿,照样儿亮着灯,就叽里咕碌地,掉在了山涧子里面了!
  闫青华小心翼翼地站住了脚,借着那一只掉在了山涧子底下,丁丁当当地乱转儿了一会儿,却仍然没有熄灭的手电筒的亮光一看,这个山涧子虽然说是不算太大,可是从上边到下边,却没有一条人能走的道儿,挺是安全的。闫青华心里面一想,行了!
  也别走了!
  就是这儿了吧!
  别再摸着黑往上边走,万一没有把季鲁建扔完,再一个不留神,先把自己的这条小命,也扔到那个山涧子底下去!
  于是,这个闫青华便小心翼翼地,把手里面提溜儿着的季鲁建的尸块儿,放了下来,秉双手攒儿着大黑塑料袋子的封底儿,猛一抖落儿,稀里哗拉儿地,便将季鲁建抖落儿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