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青华的母亲刘桂香,终于体会到了,女儿闫青华,在法庭后台,与自己抱头痛哭的时候,对自己所说的那句话——“欧阳是您的女婿!他可是一个天底下打着灯笼,都难以找到的好人啊儿!”那深刻而又具体的含义。
  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刘桂香命中无子,没有生养过儿子,不知道儿子对娘到底应该怎么样?可是,这位来到人世间,四五十年以来,只吃过苦,没享过福的母亲,这位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的丈母娘,却从女婿欧阳文信的身上,感受到了太多、太多的温暖,感受到了太多、太多的亲情,感受到了太多、太多的孝道,体贴和关怀!
  欧阳文信用了很多、很多的道理,总算是好歹说服了,原来仍然准备回到闫家坝村,自己的那个破烂不堪的山窝棚儿里面,去继续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守着人家人民法院,出面同村委会协调,给她匀出来的那几亩山旮旯儿地,去孤自一人,过自己的苦日子,而死活不想跟着这个,自己拿眼一看,瞧着比人家乡长、镇长,好像还要牛皮更硬的女婿,一起去过好日子的岳母大人搬来与自己同住!
  孝顺厚道的欧阳文信明白,丈母娘刘桂香,之所以强着不来,那藏在心里的意思,其实是一目了然的——丈母娘刘桂香,其实不是害怕跟着自己,去过好日子!而是生怕她那个百无一用的孤老婆子,去给这位虽然说当人家的女婿,却又因为人家的女儿闫青华犯了国法,没进洞房,先进了牢房,而害得让自己这在名义上人家当了女婿,可还是得一个人去独守空房的人,再添麻烦!
  所以,这个心眼儿极其忠厚的欧阳文信,在开着汽车,把苦了一辈子的刘桂香,强拉进了家里之后,先是从自己的工厂里面,请回了两名心眼机灵,手脚麻利的中年女工,把这个其实并不太老的老太太,推进了家里那宽敞明点的卫生间,将岳母大人全身的破烂衣赏,给上下一齐地彻底扒光了,搬上一个不怕水的塑料椅子,拿出一大堆儿,什么液呀、水儿呀、膏儿呀之类的玩意儿,在卫生间里面,开足了热水,从头到脚,是一通儿刷、一通儿洗的,先把这位原来整个身子都是脏兮兮、臭哄哄儿的老太太,给彻头彻尾地涮儿干净了。又拿出来欧阳文信花钱,让人家女工们,上街去帮着他买回来的那些个衬衣、衬裤、外衣、外裤、新鞋、新袜子什么的,一件、一件地,侍候着这位一辈子都没有穿过什么好衣服的,可可怜怜的老人家穿戴得舒舒服服、整整齐齐,又这位见着见的时候,原本是蓬头垢面、一脑袋儿山尘野土的老岳母,给仔仔细细地吹了风、梳了头、抹了油,收拾得是浑身上下香喷喷的。看着这位经过精心地梳洗打扮,立刻就显得年轻了许许多多岁的丈母娘,欧阳文信又赶快上来,恭恭敬敬地,给让他强按在客厅的真皮大沙发上坐下来的老人家,亲手捧过去一杯,老太太一辈子也没喝过的,用上等花旗参泡出来的滋养茶,亲亲热热地,张大了嘴巴,甜甜地叫了一声“妈”,然后,双手递到老太太的手掌上。
  第二天一清早,欧阳文信就搀着丈母娘,开着汽车,去了兴文县人民医院,差不多把人家医院里面各科各室的号,全都给自己的这位丈母娘刘桂香给挂遍了,又是抽血、又是化验的,楼上楼下、前院后院地跑着,把老太太的身体,给彻头彻尾地好好检查了一个遍!
  中午,欧阳文信又拿车拉着刘桂香,来到了全兴文县境,最有名、最高级的一家大饭店,给这位苦了大半辈子的丈母娘,好好地开了一回洋荤儿,七碟子八碗儿地,陪着丈母娘狠狠地搓儿了一顿!然后,又把刘桂香拉到了,现在由她去顶着亲生女儿闫青华的名,当了法定代表人的青华服装有限公司,前呼后拥得,热热闹闹地“视察”了一番儿!并且,这个孝顺的欧阳文信,还把老太太给拽儿到了,公司产品设计室里,一个在墙壁上边,镶着三面大镜子的试衣间,给老太太穿上了一套,由欧阳文信在量了刘桂香的身裁尺寸之后,亲自动脑动手,专门为自己的这位丈母娘,所精心设计、制造,还在脖领子的后头儿,正而八经地钉上了“青华牌”商标唛头的,相当漂亮、相当合身、相当适合刘桂香这种年龄的女性去穿着的,休闲式便装。把自己的那位本来其实是一点都不老,只是因为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这两方面都太苦了一些的丈母娘,给彰显得跟一位中年模特儿似得!惹得整个设计室的工程师们,都一齐拍着巴掌,夸耀老太太漂亮!这个欧阳文信,还趁着热闹儿,亲自抓起了一台照相机,打着闪光灯,噼里叭啦儿地连续掀动快门,给焕然一新的刘桂香,一口气拍了好几张照片,说是要送到监狱里边去,好让那个正在服刑的闫青华,去好好地看上一看,自己亲娘的风采!
  自打他把那个青华服装有限公司,搬到了西昌之后。欧阳文信先带着岳母刘桂香,到第三监狱里边,去探视了一回,正在服刑的闫青华。
  探监室里,按照监狱里头儿的规矩,隔着一张桌子,已经长满了短短的一脑袋儿新头发来的闫青华,看到自己的那个在心眼儿里边日思夜盼,却一下子,削瘦了不少的丈夫欧阳,和精神、身体、模样儿、穿戴打扮,又一下子,都好了许许多多的亲娘,忍不住一下子,又激动地大声痛哭了起来!做母亲的刘桂香,心里头知道去陪着亲生女儿苦,而嘴上却不太懂得,应该怎么样地去劝慰别人,只好不知所措地一个劲儿地,重复着说:“别哭!青华!啊儿?青华!别哭!”
  欧阳文信则故意地把自己心中的哀苦,全部都深深地隐藏了起来,假装出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乐呵呵地对闫青华说:“哭哭啼啼地干什么呀?啊儿?老婆儿!我把咱妈和咱们的公司,都给你搬到西昌城里来了!鸡犬之声相闻,和你住的地方尽在咫尺!这不是一家人,又凑齐了嘛儿!啊儿?成了!你也别再哭了!我刚才都打听清楚了——你们这里呀,人家一个月,让我们来一回!我带着咱妈,每个月都来看你一回,不就完了嘛儿!啊儿!”
  闫青华死盯着欧阳文信,那瘦了一圈儿的脸,心疼地说:“欧阳啊儿!欧阳!你都累瘦了!都怪我不好!拖累了你了!”欧阳文信幽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儿,打着哈哈儿地说:“我瘦了吗?别瞎说了!是咱妈胖了!硬把我这张破脸,给比得,看上去显得尖嘴猴腮的!我说得是吧?啊儿?妈!”惹得闫青华不得不破泣为笑!
  看到人家欧阳文信,对自己那个犯了那么大的罪的女儿,依然还是这样儿,如此、如此地疼爱,依然还是这样儿,如此、如此地关怀,依然还是这样儿,如此、如此地体贴,刘桂香在脸上忍住了不哭,而在心里,却早已经是大泪横流了!她因为女婿欧阳文信的仁义和善良,又一次气愤异常地,想到了自己的那个毫无人性的前任丈夫毕三元,和自己的那种从来没有让人家把自己当人看的凄苦往事,对比起身旁的这个,对女儿知情达理、知冷知热的好女婿欧阳文信,苦了一辈子的刘桂香,真得是满心满意地,替自己的亲生女儿闫青华,去感到庆幸,去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