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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落在宫中辗转一夜,第二日很早就醒来,她却不敢让张德指派的宫女侍候自己,怕被识破身份。
阿瑾阿瑜捧着洗漱用具进殿,梨落抬眼瞅见她二人早已换了草绿色宫装,梳着百花髻,不似平日男儿做派,倒显得十分俏丽明艳。
“哪来的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梨落头枕在自己的手臂间,打趣她二人。
“小姐!你又打趣我们。”阿瑾娇嗔道。
梨落默笑不语,心中却闪过一丝悲凉,阿瑾阿瑜,小小年纪跟随自己在刀光剑影中舔血,早已失去小女儿情态,今日这般倒叫梨落心中难过。
匆匆洗漱完毕,梨落用过张德指派来的宫婢绿柳,扶苏送来的早膳,便等待皇帝的召见。
这绿柳,扶苏,眉目皎洁,面庞清秀,伶伶俐俐,倒也十分讨人爱。
梨落靠在一张太师椅上,绿柳扶苏不断地添茶送水,梨落等得真真是百无聊赖。
绿柳见梨落意兴恹恹,便在一旁说话逗趣,梨落也听不进去,折扇有一下没一下扇着。绿柳见梨落无意听自己讲的段子,神态焦躁,便?诺地闭了口,随阿瑾阿瑜扶苏在一旁静立着。
过了晌午,一个小太监传话,皇帝召梨落御书房面圣。
梨落粗粗整了整仪容,便独自一人随着宫监朝着御书房行去。
御书房一片静谧,陈设简单,不似别的宫殿华丽,除了大门对面有一张巨大的檀木书案,座椅之外,便只剩下四壁巨大的书橱,书橱内整齐地放满奏折。书房内的帘幔皆是简单的青色,书案后的墙壁上是一幅巨大的百竹图。看来这怀帝也并不是传言那般喜爱奢华的帝王。
梨落心中暗想!
转过前堂正瞧见蟒袍玉带的晋怀帝埋首在一堆奏折之间。御案旁摆放着一张较小的书案,书案后一个衣饰华丽的童子正撑着头,表情苦恼地盯看着面前的书籍。神情沮丧。看那衣饰龙纹,年纪不过五六岁。必定是当今太子无疑。
“陛下!卫公子应诏已到!”
梨落身侧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哦!”
怀帝“哦”了一声,从书案后抬起头,眼圈微黑,一脸憔悴。却在抬眼的一瞬间亮起炽热的光芒!
梨落觉得有些异样,便扭开头!微不可察地避开!
“臣叩见陛下!”梨落屈膝,跪伏在地。
“爱卿速速平身!皇儿快去拜见太傅!”
怀帝抬了抬手,那小太监便伶俐地退了出去,并将殿门带上!
晋怀帝名叫司马睿,年纪二十有五,宫内妃嫔甚少。膝下仅有一子,名叫司马恒,乃是惠帝挚爱的先皇后所出,民间传言惠帝与皇后鹣鲽情深,皇后仙逝后再未立后,对皇后留下的皇子司马恒十分疼爱,小小年纪便被立为太子!
梨落起身抬头,却见那太子瞪着乌黑的眼珠目光惊诧地看着自己发呆!
“皇儿!”怀帝语气中已有几分薄怒。
那小太子恍然惊醒,从书案后起身,脚步蹒跚着奔到梨落身前,粉嫩的小手交叠,躬身作了个揖。
“恒儿拜见太傅!”声音是天籁般的童声。
梨落忙低身道:“卫?不敢,殿下快快起身!”
“卫卿,恒儿自幼丧母,顽劣不堪,以后还要劳教卫卿多多管束!”
梨落抬头却迎见怀帝眼中的灼灼目光。
“微臣遵命!“梨落低下头答道。
却瞧见太子眸子蓄着泪水,痴痴地看着自己。
心中不觉疑惑。
怀帝与梨落寒暄了几句,便吩咐太监安排梨落为太子授课!
这怀帝对太子期望甚高,管教十分严厉,小小年纪便安排下繁复的课业,奈何太子小小年纪怎学的了这么许多!太傅换了一拨又一波,怀帝皆不满意,便亲自教导许多时日,听闻卫家公子博学多才。这才召梨落为太子太傅,居住在深宫内苑。
梨落听到此种说辞,心中不免苦笑!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紫宸殿中,梨落端然坐在书桌前,太子司马恒用小手托着下巴一脸认真地听梨落讲解《三子经》。
“老师,人之初性本善是什么意思?”太子眨巴着大眼睛,疑惑地问道。
梨落见他这副可爱模样,不禁站起身,走到司马恒身前,低身,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顶,一脸温柔。
“恒儿,这几句的意思就是,人在最初,本性是善良的。这样善良的本性大家都差不多,只是在成长过程中,由于后天的努力、生活环境和学习环境不一样,品行也就有了好与坏的差别。”
太子还是不解地挠挠头,偏着头看着梨落。
“每个宝宝从娘亲肚子里出来时都是善良的,但是在生活的过程中,他们身边的伙伴的行为习惯会影响到他们!”梨落耐心地解释道。
“小贵子喜欢碾死蚂蚁,用脚踹小兔子,那样是不是不善良呢?”太子嘟起嘴唇说。
“是呀!不爱护比自己弱小的生物就是不善良,恒儿不要学习小贵子!小贵子就是恒儿身边的环境,小贵子会带坏恒儿!”
“那恒儿让人打小贵子板子好吗?”太子向梨落询问道。
“不好!小贵子不善良,恒儿打他板子,恒儿这也是不善的表现!”梨落急急纠正道。
“那老师说该怎么办呢?”
“恒儿应该告诉小贵子善良的道理!”梨落慈爱地揉了揉太子的发顶。
梨落翻了一页书。
“下面我们讲解这一句。融四岁,能让梨,香九龄,学温席;这句话讲的是两个好孩子的故事。”
“是什么故事呢?”
梨落一抬头却瞧见恒儿满脸期待地瞧着自己。听得津津有味。
“融四岁,能让梨;讲的是一个叫孔融的孩子,把大的梨让给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自己吃小的,是说小孩子要学会友爱兄弟姐妹!如果是恒儿会怎么办呢?”
“可是恒儿没有兄弟姐妹,只有恒儿一个人孤孤单单,也没有人陪恒儿玩!”恒儿握紧了拳头,亮晶晶的眸子中满是落寞。
梨落觉得心中一酸,便将恒儿搂紧在怀中。
一个只有父亲,自幼丧母的孩子,没有兄弟姐妹,一个人孤孤单单,该是多么可怜,他的父亲,天下之主,也无暇给他过多的爱,梨落觉得心中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老师,你真像我的母后!”恒儿呆看着梨落嗫喏道。
“又在胡说!老师怎么会像恒儿的母后,恒儿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后呀!”梨落捏了捏恒儿粉嫩的脸颊。
“恒儿可没有胡说,恒儿虽然没有见过自己的母后,可是父皇的寝殿中挂满母后的画像,恒儿一眼就可以看出的!”小太子固执地说。
梨落心中陡然一惊,童言无忌,相必是真的,梨落忆起京城中不少权贵看到自己是便惊叹!言及自己与先皇后有几分相似!
想到怀帝莫名召自己入宫做太傅,便又觉得十分奇怪。此时想起怀帝看自己时的异样目光分明是深切的爱恋!
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便酿下深深的不安!
在这深宫中注定不平静!还是及早脱身为妙!
“老师!你怎么了?”怀中的恒儿摇了摇梨落的手臂!
“哦!没事!我们继续讲下一个故事……”
梨落一脸惨白,擦了擦额间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