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到了。
  汽车停成一条长龙,在渡口等待轮渡。天又变了,像要下雨。
  “哎,你们船上要不要女的?我跟你们上船去,做什么活儿都行。有了我,你们准不寂寞,我会唱歌呢。我做什么都不在乎。”
  鲨鱼笑笑。
  他心想,寂寞倒确实不寂寞了,她说的都是真的,只怕为她会打破脑袋,水手们。
  “我知道不行。”她笑笑,“你想一想,如果船上就我一个女人,那有多可怕,跟掉到老虎嘴里似的。”
  他觉得她很天真,却又很世故。
  “要不——”她又开始梦幻般地说了,“干脆,你把我藏到货舱里,把我带到一个港口城市,最好是华人比较多的城市,算移民吧。非法移民。”
  她的眼里射出明亮的光泽,充满了期盼和希冀。
  “比方说,新加坡、云南保罗、墨西哥、悉尼…还有哪儿?”
  “近一点儿,曼谷。”
  他又想起了曼谷。不行,不能让她去那里,非法移民?要不了几天。她准得让人卖到红灯区去,那才惨呢。
  “不行?你说话呀。”
  “不行!”他坚决她说。
  “为什么?”
  “很简单。”鲨鱼说,“我不能把你朝火坑里推。”
  轮渡靠岸了,车上了渡轮,向对岸驰去。
  “那么你以为我现在生活在平地上?”她问。
  他没说话,他几乎不敢面对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她剪去了一头秀发,这该需要多大勇气?他忽然想,如果她要跟他一样,也剃个光头呢?如若剃个光头,她也是个漂亮的尼姑,迷人的、风骚的尼姑。也许,那个形象更加楚楚动人,惹人爱怜!
  车过了渡口,下起雨来。这个季节的天气,像小孩脸一般,说变就变,刚还乐不可支,才一分钟,便哇哇大哭了。
  她打开雨刷,雨刷在挡风玻璃上画出两个透明的扇面。
  车刚拐过一个弯,她喊了一声:“糟!”
  沙鱼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车停下了。她脸色煞白地对他说: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别管。我的事,你别掺和。求您了!你若真对我好,不闭上眼睛,算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行吗?求求您!”他答应了。有人拦车。拉车人在车窗边,对她凶横地咆哮:“下来!”
  她下了车,关上车门。
  鲨鱼看见,那人当即揪住她的衣服,把她拉到人行道上,二话不说,先帛了她一个耳光!
  鲨鱼觉得,这耳光像是抽在自己的脸上,火辣辣地疼不说,两耳都在呜叫。
  那人恶狠狠叫骂着。她被打了一个踉跄;向前跑了几步,那人又冲着她的屁股踢了一脚,她摔倒了,又爬起来,嘴里像在辩解什么。
  鲨鱼攥紧了铁拳,他想一拳碰飞汽车的铁门!
  想起白燕那“求求您”的喊声,他没动。他想大吼一声,他的头快要裂开了。
  人行道上还有几个人,那几个人拥了她过来。她打开车门,让他们拉开车头上的小钱柜,搜出了全部收入,大概有几百块钱。
  “就这么点儿?”那人不信,你下来”冲着车里,那人对鲨鱼喊。
  “他是客人!”白燕大声地叫。
  “哪个男人不是你的客?”那人下流地笑,“婧子,今天晚上,我包下你了,还用得着在街上拉客?”
  有人在搜车里的钱。
  一共五个人,鲨鱼看清楚了。
  “连他也搜!”
  那个中年人,像是头儿,对那几个马仔喊。
  白燕扑过来,护住他尖叫:“你们别惹他,他是乘客!我不认识他,别欺侮生人!”
  那人像抓小鸡一样将她拉开,开始搜查鲨鱼。鲨鱼狞笑着,强忍着,他要忍到最后一刻。为了了他对她的承诺。
  男人,一诺千金,一言九鼎。
  马仔们掏光了他的口袋,掏走一千七百多元。
  那人骂:“我操你娘,才这俩钱儿,还想‘打鸡,回去你娘去!”
  那狠狠抡起巴掌,给了他一记耳光!
  他的牙齿硌破了他的面额,他吐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