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那女孩,女孩长着十分甜美,并朝他嫣然一笑,那一笑,连太阳都不亮了。
他看母亲,母亲在开车,那线脸像是用汉白玉雕的,肌肤白净如玉,月光慈祥善良,穿了一身真丝的素白衣裙,高雅华贵,是个贵妇人呢。
她到底是谁,他还是想法卢来,这记性。
“你现在在做什么?”他问。
“开了一家超级市场。”她淡淡地说,“几家连锁店。”
“是你的?”
“嗯。”
他吃了一惊,也就是说,她至少家产百万了。不,几百万呢。
“你先生呢?”他问。
她望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他也不好再问。
车到了渡口,正好渡轮开了过来,等也不用等,便上了渡轮,向对岸开去。
一过渡口,她说:
“我家就在这儿,很近,进去坐坐,可好?”
老船长沉吟了一下:说:“也好。”
那是一座很幽雅的住宅,两层小楼,楼前有花雷锋、凉亭、楼旁有停车房。
“我家搬家以后,你就再没来过。”
他毫无印象。
走进屋子,他的确有些吃惊,女主人十分高雅,屋里全套英式家具,腥红地毯,壁上挂着宗教敢息很浓的现代油画。
“你信教?”他问。
“我信奉天主。你呢?汉魂。”那称呼十分亲切。
“我没有时间去教堂。”他苦笑了一下。
他想,也好。
“这鱼,就留给你们做了吃吧。”
“怎么,你带回去?”
我没家了。”他悲伤地说。话一出口,他后悔了,干嘛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些?
“怎么?”她吃惊地问:你跟细妹——”
她连这都不知道!
“我跟她,不合适。”他凄然了。他忽然觉得这女人不陌生了,她的眼里有那么多的慈祥和爱怜,她的和善似乎不可抗拒。而且他觉得他需要我个人倾诉,这悲伤总藏在心里。太难受了。他甚至觉得,他倾诉的最好的对象就是他面前的这个女人,这个圣母玛丽亚一样的女人。他甚至发现她家墅靠墙放着一染装饰吉雅的风琴,而不是时髦的钢琴,她常弹着风琴唱诗?
她不作声,像在沉思,又像是在等待,等待他的倾诉,那神态像一个大夫在面对她的病人。
可这时候他又觉得他无话可说,真是无言悲伤。
“你是不是觉得心里十分悲伤,却又无言以对?”她关切地问。
他大大地吃惊了,她的那双眼睛,居然有如此的洞察力?
“我能体会你心里此时此刻的感觉。我的先生离我而去的时候,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她悲戚地说,“我的心里没有恨,没有怨,只有悲哀,无以诉说的悲哀。”
说得太好,太真,太切。这正是他此时此刻的心态,全被她说中了。他被深深地打动了。
“你的先生?”他问。
“汉魂,你忘了,就是陈志彬,雅君集团总截。”
他想起来了,大名鼎鼎的人物,一代风流,身边美女如云呢。富商大贾,另结新欢了。
顿时,他觉得他和她亲近了许多,同瘸相怜了。
“你们分开很久了吗?”
“五年了。”
“你没想另结连理?”
“我现在的家不好吗?”她反问。
“好。”
“我生活得很平静,很舒适。”她说这话时让人觉得很得体,很自然,“我甚至觉得单身生活也是很快乐,很满足的。”
他相信她说的都是心里话。她的家,她的生活。田园诗一样的恬净,安逸,清心寡欲。他又觉得,她像是在对他暗示什么。
他很喜欢那孩子,那孩子像她妈妈一样可爱,显得那么单纯,无忧无虑。
“我准备在江心屿上修一座别墅。”她漫不经心地说,“地皮已经买好了,带游泳池的。”
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个自强不息的单身贵族,一个事业型的女人。可谁又能说她不是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女人呢?
告别这母女二人时,她一再地对他说,欢迎他成为她家的常客,希望他常来,尤其是他现在这样的时刻。“我就把这儿当成你的家吧。”她说。
该不是在暗示什么吧?老船长心想。可他立刻又觉得,这岂不是对人家的亵渎?
不过他想,这个家确实很温馨,他多了一处可去的地方。他太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