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燕大笑,她快活得跳起来了:“多好的一家人哪?”
  “怎么,你是一个人?”她终于醒悟过来,难以置信地问。
  “怎么,你不知道?”现在,该白燕为她惊喜的了。
  “你真的是一个人?”
  老水鬼点了点头。
  黑牡丹再也把握不住自己,掇抱了他,大哭,就在那间单人病房里,放声号啕。
  所有的人,都泪如雨下。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生死离别,大喜大悲,都浓缩在这刻。
  “你这丧了天良,没心没肝,无情无义的人,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来…”她大哭。
  “你说错了,大妈。”白燕说,“他真是有情有义的男人,你细想想,是不是?”这话有理。可老水鬼心里明白,她俩的话,都只说对了一半。
  “岂止是有情有义?”白燕说,“是侠肝义胆呢。”这话也对。
  “你有个好爸爸。”她对水花说。“你有个好男人。”她对黑牡丹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喝一杯呀?”一直在一边流泪的胡世忠问。
  “对,太对,太对。”白燕大叫。
  出院手续昨天便已办完,白燕扶了老水鬼,走出医院,医院门口,停着胡世忠的那辆黑色的车。
  老水鬼上了车,车开出了市区、上了望江路。
  这是去哪呀?”老水鬼奇怪地问。公司宿舍楼在城东,车却往城西开。
  “别问。”白燕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车开到城郊的风光秀丽的瓯江路,这里依山傍水,市里的几座星级宾馆,都建在这儿,路边,有座高级住宅小搂。车开了进去.
  “这是哪儿?”老水鬼问。
  “世忠的家。”
  几个人都下了车。胡世忠把车开进了车库。
  老水鬼看看,院子不大,有花坛,有喷水池,有草地,中间小楼,两层。他心里琢磨。这个小院,前几年修建的时候,大约十万,现在只怕翻过一百万元了。
  进了屋,有客厅,厨房,卫生间,书房,二楼是卧室,楼梯铺腥红的地毯,跟他的宿舍相比,他不知该说什么了。
  白燕问他:“伯父,这地方,你还满意吗?”
  老水鬼点点头,好地方,满意。
  “满意就好。”白燕说。
  他觉得她的笑容怪怪的。
  老水鬼走进客厅,让他吃一惊的是,客厅里挂了幅鲨鱼的很大的照片,照片上披着黑纱。
  他再一看,厅里,他的遗像下面,居然有他的灵位。灵位上写着:
  亡兄,雷大壮之位
  弟世忠
  妹白燕
  顿时,他泪眼模糊。
  他走到灵位前,点了几支香插上,单膝,跪下,眠里的泪,潸然落下。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鲨鱼,你真糊涂,真糊涂呀,你要杀的人。你不共戴天的人,你恨不能与之同归于尽的人,却是深深地爱着你的弟妹呀。
  他欲叹无声。
  他恨自己,没能救下他,他为什么要抢那只扔进了花坛的炸药包?为什么?如果他不去抢一切错误都还有改正的机会
  唉。这都是命。
  他现在完全理解了白燕为什么先生了胡世忠。是他,他也会选择胡世忠。
  走进客厅,他就看到了一架钢琴和那钢琴上的贝多芬塑像,挂在墙上的电吉它,摆在花架下的雅马哈电子琴和琴边整套的大小铜鼓。
  不仅仅是胡世忠的文雅,温和和漂亮。
  从气质来讲,鲨鱼与白燕格格不入。
  胡世忠写了不少好歌好词,这里,是白燕的天堂,她在这里,可以找到她梦中的一切。
  唉,鲨鱼,鲨鱼。
  你凭什么那样恨人家?为什么要去强行拆散人家?
  就算是白燕曾经爱过你,人,又为什么要自己一时的错误而付出一生的代价?为什么要为一失足而付出千古恨的代价?这岂
  不太残酷,太悲惨吗?
  什么是痴情?什么又是痴心?
  好好的人,不傻不果不弱智,干吗要痴?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