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很亮,秋风、梧桐,摇碎了一窗的月光。
  “为什么不说话?”他差别。
  她仍然沉默不语。
  他站在她对面,细细地看她。
  这女人绝对不是城里那些漂亮的女人,她的脸子像只鹅蛋,或是鸭蛋;眼睛是单眼皮,不算大,也不算亮;鼻子长得很顺溜,嘴唇厚墩墩的。
  对了,这女孩长得挺顺溜。他明白,他是个水手,说走就走,一走就是半年,他绝对不能找个太招人爱的女孩。那样的女孩,他守得住吗?
  “你怎么了?”他奇怪地问。
  她的脸一直扭着,不看他。他猛地醒惊过来,原来自己赤着身子。
  他到底忍不住了。
  她坚决地抵抗,哭叫:“放开手,流氓!”
  他到底听清楚了,她是怒冲冲地在骂他,她的抵抗也绝对不是一种出于羞涩的半推半就,而是一种真正的恼怒,真正的抵抗。
  他不禁奇怪了。
  她不愿意做她的老婆。
  可她从来没有表示过,无论是介绍人,或是其他人,都没有听到过不同意的表示。
  他奇怪了。
  “你不愿意?”她甩开他,匆匆地扣上自己的衣扣。他不知所措地望着她。“既然你不愿意,又何必嫁到我家来?”现在轮到他气愤了。她不做声。
  夜已深了,月影移过西窗,屋里显得那样朦胧。
  “怎么不说话?”他问,然后凶凶地抽烟。
  “你不能…”她怯怯地说,“文明点儿吗?”
  他明白,是他太粗鲁了。他笑笑,躺下了。
  停了一会儿,她轻声地说:“我说过我不愿意吗”
  他笑了,顿时觉得屋里明亮起来,再不那样憋气,那样烦乱。停了一会儿,他说:“睡吧,我困了。”
  她还是不动。
  他终于明白过来,她这是怕。这也难怪,这一夜,对一个姑娘来说,是有些怕呢。他觉得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他的气恼,他的猜疑,他的委屈,一风吹走了。
  她又关了灯。
  这回,他没再开,心想,让她自在些,放松些吧。难为她呢,第一回跟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对于她,的确很陌生,他俩婚前只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相亲,第二次是领结婚证。他觉得,这陌生才刺激呢,那么神秘,那么新鲜。可女人的心里却未必。
  耐心点儿,他告诫自己,耐心点儿。馍不吃,在笼笼里摆着。迟一会儿,早一会儿,有什么关系?
  他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