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冰冰面无表情,李天成茫然点头,只有龙迪笑容满面,看来下山对他这一个好玩的人来说,可算是一件喜事。
从青云门到河阳城,这一路之上,青云门最“出色”的四位徒弟御剑而来,别人都是轻松自如,但李天成便不免有些吃力。自己驾着黑色木棍不说还受着被人的嘲笑眼观。现在另三人见识到黑色木棍的厉害那嘲笑已不再那么浓了。
看着其他人祭起仙剑,吴潇潇是白色的“寒冰”神剑,范冰冰是蓝色“逆天”神剑剑,龙迪则是一柄微带紫气的神剑剑“龙首神剑。”李天成心中紧张,强撑着祭起“黑色木棍”,但在感觉上却似乎差了一些,没有六脉会武那日得心应手的感觉。
穿云越山,这一段本是半日的路程,四人却直到太阳下山了才到达河阳城。李天成与另外三人为了避嫌,在河阳城外一个僻静处落到地上时,全身上下都已湿透,面色苍白,看这情形似乎比当日比试时还要辛苦。
这一路在天上,他几次掌握不住烧火棍,若不是吴潇潇等人在他身边看出不对,不敢离他太远,及时加以援手,只怕他这新近的青云门“出色徒弟”不免从高空摔下粉身碎骨而死,还未替师门争光便先遗臭万年,让青云门丢尽脸面。吴潇潇等人决定在城外停下,步行进城,虽有避嫌之意,但也有生怕万一在城中闹市,众目睽睽之下,李天成一个不好栽了下去,青云门两千年来在这里辛辛苦苦建立的崇高威信便要毁于一旦,呜呼哀哉!
稍事休息,待李天成缓过气来,四人便在夕阳中,向那座高大的河阳城里走去。李天成走在最后,感觉到前头吴潇潇与陆雪琪不时投来疑惑的目光,显然他们不能理解为何一个在七脉会武大试中大放异彩的人,居然连普通的御剑而行也用不清楚。倒是龙迪依旧笑呵呵的与李天成走在一起,绝口不提刚才的事,口中滔滔不绝地向李天成介绍着河阳城:
“方圆百里之内,这里是最大最繁华的所在了。住在这城里的百姓,少说也有个二、三十万人,而且地理位置又好,往来商旅极多,更是热闹”
李天成听着听着,心中着实佩服龙迪博学多识,道:“书书,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龙迪面有得色,道:“这有什么,看书多了自然知道。”说着他面露诡笑,偷偷附耳到李天成耳边,低声道:“其实我来过这里好多次了,都是偷跑下山的。”
李天成大吃一惊,道:“你,你”
龙迪嘴一撇,道:“看你吓得那个样子?这有什么。从我修习御剑之术,自然是要经常练习,飞着飞着飞到这里,累了下去逛逛街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天成为之哑然。
听着他们二人在后边嘀嘀咕咕,吴潇潇微微一笑,向身旁的范冰冰道:“范师妹,天色已晚,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过夜,明日再赶路吧。”
范冰冰一张脸上冷若冰霜,没有丝毫表情,只淡淡点了点头。
进到城内,他们为了避免麻烦,一早便把青云门徒弟服饰给换过了,倒也没引起什么怀疑,但陆雪琪相貌绝美,却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惹得不少路人驻足观看。李天成在一旁瞄了范冰冰一眼,见她虽然面无表情,但一双明眸却闪过一丝怒意,不由得为这些路人担心起来,万一逆天神剑出鞘,只怕这历史悠久的古城先毁了一半。
不过范冰冰的涵养显然要比李天成料想的要好得多,一直到他们住进一家名叫“山海苑”的客栈之后,陆雪琪也没有什么动静。吴潇潇在众人中阅历最深,四人隐隐便是以他为首,像这等住店之事也是他上前张罗,其后他们便被店家安排到最上等的后园居住。
这家山海苑规模颇大,后园中共有四个别苑,他们四人住在西苑,每人一间房子,回去休息了一下,吴潇潇便叫上众人,到前头酒楼吃饭。
山海苑自带酒楼,地处河阳城最热闹的大街之上,但在三楼贵宾厅里,却是清净的很,宽敞的大厅里只摆了不到十张桌子,现在大概有五桌有着客人正在吃饭。吴潇潇叫过小二,点了几样菜,看他样子对这里熟悉的很,多半是常客了。
李天成心里这般想着,他出身农家,从未到过山海苑这等奢华之地,刚才经过二楼时看见大厅里富丽堂皇,但走到三楼却见雕龙画凤,红木横梁,古香古色,与二楼完全两样。他自然不知道世间人若是到了富贵处,便反倒追求起身份品位来了,纵然有些人喜欢光彩奢华,但为了让人说上一句自己有些修养,附庸风雅也是常有的。
他们四人坐在靠窗的一张小桌上,龙迪向厅堂里的布置看了一眼,对吴潇潇道:“吴师兄,这里的价钱不便宜吧?”
吴潇潇微微一笑,道:“这里是河阳城里最好的酒楼,自然便宜不到哪去,不过我们青云门在这里素有名声,他们老板巴不得我们来,不会收我们多少钱的。”
龙迪“啊”了一声,点头称是,过了一会,店小二便端了数盘小菜鲜炒上桌,尤其最后还有一盘新鲜炖鱼,看那鱼身鱼体延长,前部亚圆,后部侧窄,体暗褐色,有须两对,粗长。最紧要处是肉质白润,香气四溢,登时让人食指大动。
李天成对烹饪一向有着兴趣,又从未见过这种鱼类,忍不住便向店小二道:“小二哥,这鱼叫做什么鱼,又是如何煮食的?”
店小二呵呵笑了一声,道:“客官你可真有眼光,这道清炖寐鱼,乃是我们山海苑的招牌菜,清香滑嫩,入口香甜,在这河阳城百里之内,可是大大有名”
李天成吞了口口水,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到嘴里,立刻闭上眼睛点头不已:“啊,肉质真好,不过煮得更好,甜处是放了些糖,加了姜片去腥,呃,有爆葱香味,必定是用了新鲜小葱头,啊,最难得的便是把胡椒、五香,咦对了,还有麻油的味道配得如此之好,厉害,厉害!”
他一脸陶醉的样子,看得吴潇潇、龙迪目瞪口呆,便是陆雪琪也看着他,脸上露出古怪神色,但站在一旁的店小二却当真是佩服之极,大声夸道:“客官真是行家,识货!”
李天成此时方才注意到身边众人的样子,脸上一红,连忙放下筷子,但还是追问了一句,道:“请问小二哥,这寐鱼产自何处?”
店小二还未说话,忽听隔壁一张大桌旁有个女子声音道:“这寐鱼乃是南方诸钩山的特产,离此有千里之遥,如何能够运来,你这店家岂不是骗人么?”
众人吃了一惊,看了过去,只见那一张大桌之上,坐了八个人,六个身着黄衣的男子,另有两个女子,一女身着淡紫长裙,面蒙轻纱,看不清楚容颜,但露出的几分肌肤却是雪白;另一个女子便是说话之人,年纪不大,看去只有十六、七岁,一身水绿衣衫,相貌秀美,细眉雪肤,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极是灵动,令人眼前一亮,便是比之陆雪琪也不输几分。
李天成“啊”了一声,却见那女子说了这一番话后,眼光便落到了他这一桌的范冰冰身上,似是也为范冰冰容貌所惊。女子爱美,便是范冰冰这等平日冷若冰霜的女子,此刻却也忍不住多看了那女子一眼。
店小二此时赔笑道:“这位客官说的是,不过您有所不知,在百年前这寐鱼的确是南方诸钩山独有,但后来青云门上官真人路过诸钩山,特地将这寐鱼移了回来,就放在青云山阴的洪川之中,到如今不但成活,而且渐渐繁盛。我们都是托了青云山上上官仙人的福,才能有此口福的啊!”他说着说着,脸上便露出崇敬之极的神色来。
李天成等青云门人看了,自然个个高兴,面露笑容,但那少女听了,回头与那面蒙轻纱的女子对望一眼,坐了回去,嘴里却是哼了一声。
吃完可口的晚饭,李天成等人心满意足地回到住处,吴潇潇在西苑门口对众人道:“今晚诸位就先在这里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便赶路前往山脉之处。”
李天成与龙迪应了一声范冰冰却是一声不吭,直接便走回自己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吴潇潇呆了一下,向他们二人苦笑一声,道:“二位师弟,也早些休息吧。”
李天成看了他英俊的面孔一眼,只见在夕阳之下,吴潇潇神采竟是丝毫不逊于往日,反而还有了几分出尘之意,忽然间心灰意懒,提不起精神,勉强和龙迪打个招呼,居然也不理吴潇潇,自顾自走回房间。
龙迪呵呵一笑,与吴潇潇说笑了两句,二人便也分别回房休息去了。
这一夜,是李天成五年来第一次离开青云山,翻来覆去的,不知为何一夜没有睡好。到了半夜好不容易才迷糊睡去,赫然间却梦到自己一身血污,面目狰狞地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同时心里深处竟翻涌着说不出的狂热杀意,仿佛眼前红色的鲜血就像甘美的泉水,吸引着他,引诱着他,让他忍不住地想通过杀戮来获得这一切。
“啊!”
李天成从梦中惊醒,猛然坐起,大口喘气,全身大汗淋淋,过了好一会儿,他激烈跳动的心脏才缓缓平服下来。
他在黑暗中怔怔地坐了半晌,无意中伸手,碰到了放在枕边的那根烧火棍,一股冰凉的感觉包围了他。这个梦与这些年来他不停梦到的噩梦十分相似,那仿佛变做另外一个人的情景,那个梦中噬血的凶人,令他自己也感到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