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将同时中计,落入安民设下的翻板陷阱。启鹏和高缜猝不及防,坠入井底,井盖翻转,二人被严严实实扣在陷阱之中。唯有杨满堂已高一筹,在脚下突然陷落、身体下坠的一霎那,脚尖用力一点,拧腰旋背,身子借力弹射起来,没被扣在井下。满堂身体腾空之后,脚尖刚刚着地,安民又点了崖壁一下,满堂就觉得脚下又一虚,又是一个陷阱翻板落下。“哟!”满堂惊出一身冷汗,再次纵身而起,落下之时,安民又按崖壁上的消息儿,满堂脚下又是一眼陷阱,如此一连五次。满堂心说:敢情你这地底下都掏空了,满处都是陷阱,根本没有我站脚的地方。我也不能总这么跳悬着呀,说不定哪下就被扣到陷阱里。不成,我得找个稳妥的立脚之地。哪能稳妥呢?噢,有了!说时迟,那时快,满堂腾身转体,飞掠上前,“呼”,两脚稳稳站在了安民的肩头!你说这个立脚之地稳妥不稳妥?绝妙极了!满堂心说:看你这下怎办,再开陷阱连你一起掉下去。安民万万想不到杨满堂会站在自己的肩膀头上。安民不甘心,还想挣扎,满堂顺势往下一哧溜,就骑在安民的脖子上,单手往安民下巴底下一托:“别动,满堂来此只是有事相求,毫无和你为难之意,你怎地不问青红皂白,见面就下黑手呢?”安民恶狠狠地说:“我与官府的人有不共戴天的仇,不杀了你们解不了我心头之恨!”“安大哥,我可与你毫无怨仇呀。常言说,冤有头债有主,谁和你有仇你找谁干,不该跟我过不去。你放我们进来,就为杀我们吗?”“对,你们是头目,只要是官府的头目,能杀我就要杀,杀,杀!”满堂笑了:“安大哥,这是你自己一厢情愿,我,今天你就杀不了!”安民怒不可遏,真急了:“今天我已经收拾了你们两个人,赚了,现在我豁出去,咱们同归于尽吧!”说着话就去按崖壁上暗藏的消息儿。满堂不敢稍有怠慢,探臂膀抓住安民伸出去的胳膊,反后一背,小肚子一腆,从安民脖子上跳下来,一脚将安民踹个嘴啃泥,扑倒在地,另一条胳膊也被拧到背后,半点挣扎不得。这时候后边传来一个姑娘的喊声:“不要伤我哥哥!”一愣神的工夫,满堂就听见脑后风响,急将神一偏,一把三股钢叉擦着耳朵扎过去,若动作稍慢一点,脑袋准得被扎出仨窟窿。
满堂心里清楚,准是安巧妹来救她的哥哥。若论武功,安家兄妹加在一起,满堂闲着半拉膀子对付也轻轻松松,可眼下难的是要借道一卷山就必须要这兄妹俩帮忙,不论伤着哪一位,事情都不好办。现在安巧妹挥叉来救她哥,自己不敢撒手放开被按在地下的安民,一旦安民能动弹,说不定又弄出什么机关暗器,那可是防不胜防。安巧妹就在背后,自己腾不出手来应付她,刚才躲过她一叉,但躲一躲二还能躲过三?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安巧妹一叉刺中,自己则非死即伤。这时杨满堂是捉襟见肘,两头为难,顾前顾不了后,形势万分危急。安巧妹挥舞三股钢叉“忽忽忽”连扎几叉,满堂仗着一身超凡武功,又都躲了过去。满堂心中清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还得快打主意。奇怪的是,这时身后的安巧妹竟也停下手来。满堂等了会儿不见身后有动静,不解地问:“安姑娘手下留情了,你不想要我杨满堂的性命了?”只听安巧妹在身后说:“也许吧。”“承蒙安姑娘厚待。您能放过我,我哥哥他却不肯,见面二话不说,机关陷阱连着来,不然我咋会按着你哥不敢放手呢?”“你不必担心,先把我哥哥放开。也许你还能活着走出一卷山。”“巧妹,你――?他可是官府的人,怎么能放了他?”安民大声喊叫。“哥哥别急,小妹自有道理。”列为会问:安巧妹为何突然罢手?此功该算在萧玉姣身上。萧玉姣建立杨满堂取道一卷山,留下箭囊作为借道之用,依萧玉姣之见,当然得把箭囊带在身上。
那位说,绑在背后能保险吗?当然保险。古时穿着甲胄需九捆八扎,皮条丝带得绑一身,箭囊绑在里边还丢得了?安巧妹就是看到了这只箭囊才住手的。那位又问:箭囊背在背后,安巧妹早就应该看到,根本不该对满堂动手。别忘了,箭囊在背后被九捆八扎绑着,那么多绳条索带横拦斜捆,箭囊露出的就不太明显,再加上满堂左躲右闪,身体不住地晃动,所以安巧妹无法看清,等满堂想主意时,躲闪得也慢了,安巧妹才猛然发现满堂背上带的箭囊。安巧妹心潮波动,浮想联翩。原来,萧玉姣送给杨满堂的这只箭囊大有来历。书中暗表:安家祖居山西太原府西北不远的青石山山脚下的一座小村落,叫周家堡。周家堡只有一户异姓人家,姓安,故此老安家的人在周家堡多少有点受气。周家是大户,和人家有个家长里短、拌嘴饶舌的,总是安家吃亏。所以当安民长到七岁时,父母就把他送出去学手艺,免得在家里吃亏受屈。安民出去学徒走了两年后,安家又有一个小孩降生,就是安巧妹。当爹妈的看生了个女孩,更愁了。小子在周家堡都受气,丫头就更得受憋。两口子商量,要想让女儿将来能在周家堡站住脚,就得让女儿学习一点防身之术,才能不被周姓大户欺负。于是在巧妹刚满五岁的时候,两口子就把女儿送到距周家堡五十里的崛峗山静月宫静静道姑的门下。静静道姑传授武艺很认真,小巧妹也是灵气儿非凡,一点即透,十多岁上,武功已不同凡俗。静月宫静静道姑门下,还有一个徒弟,与巧妹同年同月而生,就是萧玉姣。萧玉姣到静静道姑门下的时间比巧妹晚一点,也就是巧妹七岁那年。巧妹七岁时武功已相当不错,一天巧妹离开静月宫在山中玩耍,毕竟是小孩,玩心大,玩着玩着就忘了时间,不觉天已擦黑。天一见黑小孩子就怕了,忙往静月宫跑。越急越出岔,巧妹慌不择路,走错了道,找不到静月宫了。此时天已大黑,伸手不见五指,七岁的巧妹傻眼了,心头“突突”乱跳,不由自主哭出声来。这一哭可就更坏了,引来了一群饿狼,个个瞪着直冒绿光的眼珠,围着巧妹转了几圈就开始往上扑。这时若换一般的小姑娘,早就喂狼了。但安巧妹非同一般,她有武功在身呢。她撒腿就跑,跑出半里地,爬上一颗大树。谁料树上还蹲着个小女孩。两人在树上相依相偎一直熬到天明,安巧妹领着小姑娘找到归路,一同回到静月宫。静静道姑在宫中急得一宿未眠,清早见巧妹回到宫里,还领回一个小姑娘,才放下心来。问罢经过,静静道姑见小姑娘虽生的眉清目秀,但却蓬头垢面,衣裳褴褛,面黄肌瘦。一问才知道,小姑娘从小没见过父亲的面,一直在母亲身边长大,父亲在哪,叫什么名字,是死是活,母亲从没跟她讲过。
三个月前,母亲病死,小姑娘无依无靠,只好流浪街头,行乞为生。她白天走街串巷乞讨,晚上住破庙。因见了狼群,爬上了大树,才巧逢安巧妹。静静道姑见小姑娘怪可怜的,就问她原不愿意留下。小姑娘当然愿意。所以静静道姑门下从这天起就有了两个徒弟,一个安巧妹,另一个姑娘就是萧玉姣。萧玉姣在静静道姑门下学艺六载,十三岁那年,萧玉姣的父亲找到静月宫要将女儿领走。六载相依,静静道姑非常喜爱萧玉姣,但人家父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到失散的女儿,不能不让人家把女儿带走。临别之前,静静道姑精心缝制了两只箭囊,给萧玉姣和安巧妹每人一个。嘱咐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你父寻找到你,也是天意让你认祖归宗,和你父团聚,这是好事,为师不能留你,走吧。为师至今只收下巧妹和你两个徒弟,咱们师徒情重,今日你走,巧妹迟早也会离我而去,所以我特为你姐妹做了两只箭囊,送给你二人。此后无论你们走到天涯海角,睹物见人,看到建囊就如同看到为师、看到你们姐妹对方。箭囊万万要带好,不可轻易交给别人。若交别人,除非,除非是你们的女婿。同年,安巧妹也带着师父做的箭囊离开静月宫,回到周家堡父母身边。一年之后发生因“党人碑”安家被害之事。您说今天安巧妹看见杨满堂身上带着当年师父亲手做的箭囊,吃惊之余,怎能不对杨满堂另眼相看?起码也得问个明白吧。书归正传。安民不明白巧妹为什么手下留情,要先放过杨满堂。巧妹对安民说:“哥哥切莫性急,小妹对杨满堂有话说。杨满堂即进了咱一卷山翠霞沟内,生杀大权还不是在咱兄妹手里?”安民一想也对:“那好吧,就依小妹你,让杨满堂多活一时。”就这样,安家兄妹一前一后,押着满堂到了一间茅屋之内。进了屋巧妹对满堂说:“请把你背上的箭囊取下,我要看看。”满堂这才明白,原来是箭囊救了我的命,如此看来,萧玉姣没有骗我,借道一事还真有门儿!忙解下箭囊递到安巧妹手中。巧妹接过箭囊,凝神细瞧,满目遐思,把个箭囊翻来覆去,爱抚不够。看神情就知道巧妹是想起了师父静静道姑和师妹萧玉姣。看了好一会儿,安巧妹忽又转身进到里间屋,没多大工夫再从里屋出来时,手里也捧着一只箭囊,摆在桌上和杨满堂带来的一只一比,那是一模一样,别无二致。此时此刻,安民也明白了妹妹的心思,所以他自己独坐一旁不言不语,只瞧着妹妹怎样对待杨满堂。安巧妹对满堂客气了许多,请满堂落座,自己也坐下,问道:“杨公子,你手里怎么会有这只箭囊?”满堂说:“当然是别人所赠。”“她叫――?”“她叫萧玉姣。”果然是师妹的那只。箭囊是师父赠与,不是寻常之物,师妹为什么要送给杨满堂呢,他们俩人是……?“请问杨公子,萧玉姣是你的什么人?你们是什么关系?”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算什么关系。
仇人?不是,朋友?也不是,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再说这时候也没工夫细说,都讲出来兴许还没好处,打囫囵话吧:“安姑娘,我和玉姣之间……,说来话长,嗯――,这么说吧非同寻常。”安巧妹闻听这句“非同寻常”往下不好再问,就把话题扯开:“我师妹萧玉姣她现在在哪?”她在哪我怎知道,幽灵似的,你想找她找不着,你不想找她,她倒找上你来。不过人家问到了咱就得回答,蒙着说呗:“玉姣她现在翠蓑山碧云观青青道长那里。”“哦?师妹没有和她父亲在一起?嗯――,有青青道长呵护,也很好。”满堂一听:行,蒙对了!这时安巧妹对杨满堂已经没有戒备之心,箭囊肯定是师妹萧玉姣亲手所赠,如不然杨满堂怎会对师妹的情况了解的这么详细,而且师妹能把如此珍贵的东西送与杨满堂,按师所嘱,足见二人之间已经极为亲密,肯定是鸳鸯蝴蝶互有钟情了。想到这儿,安巧妹情不自禁细细端详眼前这位杨公子。只见杨满堂生的眉清目朗,鼻直唇丹,面似银盆,身如松柏。身上银盔银甲,青黑战袍,大红束带,好一个英俊潇洒、威武雄壮的武将军!安巧妹看罢也是芳心波动,面涌春潮。转念一想,杨满堂已经是师妹的意中之人,自己万万不敢再存他想,不过姐妹同侍一夫君也是早有的事。哎哟,我咋……羞死人了!连忙收心猿勒意马,关切地问道:“杨公子来一卷山找我兄妹有什么事吗?”满堂开门见山:“实不相瞒,我来此烦劳二位,是想借您一卷山翠霞沟这条路用一用。”
“痴心妄想!”一直坐在一边没言语的安民站起发话,“休想在我这翠霞沟过去你一兵一卒!听我妹妹刚才和你讲话,你和玉姣是熟人,看在妹妹和师妹的份儿上,我可不伤你性命,还可让你自己从我翠霞沟通过,但是别人,你就甭想了!”就我一个人过去有啥用?杨满堂说:“安大哥,小弟今天带兵借道是有急事要办,您只放我一人通过,没有用啊。”“我管你有用无用,放你过去就老大的情面了。告诉你,我遇官府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们杀了我家老小六口,逼得我兄妹不得不猫在山沟里,见不得世面。深仇大恨我还没报呢!”杨满堂满面凄容:“安大哥一家六口被杀,含冤遭害,小弟也为之深感悲痛。”安民眼珠子一立棱:“少在我面前说漂亮话!泥菩萨掉泪你假发慈悲,你这在官府得人还能同情咱老百姓的冤屈?哼!”满堂喟然长叹:“哎,安大哥你不知道,官府的人与百姓一样,不少人也是含冤带恨无处伸冤哪!我自己前不久就受人迫害,被打入死牢,差一点含冤被杀。我的伯翁如今还押在官府的大狱之中。我就没冤、我就没恨吗?!”安民糊涂不解:“那你干嘛还要为官府卖命?”“卖命?我杨满堂的命能值多少钱?我只是想,大宋的社稷要有人保,大宋的江山要有人保,大宋的黎民百姓要有人保!国破就要家亡啊!安大哥,现在北国番兵,一旦番兵大举进犯中原,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何止千家万户!大哥,杨满堂我今日带兵借道一卷山,为的就是要尽快赶到边关,以我等血肉之躯来保我大宋黎民百姓免遭涂炭。大哥今日如肯借道放行,乃是造福于百姓之举,功均天地,青史留名。如不肯借道,兵马就可能无法赶赴沙场,战机贻误,百姓遭难,这罪名虽不能让大哥承担,但大哥的良心就能安稳吗?”满堂这番话太有分量,不容安民不去往深处想,所以他呆呆坐下,无言以对。安巧妹本就是深明大义之人,听过满堂的一番话更觉得有道理,便也来劝她哥哥:“哥哥呀,咱安家六口被杀,你我兄妹隐居深山,因为啥?不就是因为刻那个‘党人碑’吗?哥哥削毁‘党人碑’不就是因为上边刻了许多好人的名字吗?所以无论在哪儿,人都有善恶好坏之分,官府中也有好样的。这位杨将军为了百姓安危不顾生死,着实令人敬佩,对这样的人咱应该帮他才对呀。”
满堂起身给安巧妹深施一礼:“安姑娘过奖,杨满堂实在算不上好样的。‘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杨家将祖祖辈辈沙场征战,抗敌御侮,所尽不过是匹夫之责而已。在下也不过―――”安巧妹打断杨满堂的话,急急地问:“杨将军是杨家将的――?”“在下是杨家九代玄孙。此次出征,由我母亲郭彩云她老人家亲自挂帅,在下杨满堂出任先锋。”这回轮到安巧妹给满堂施礼了:“将军原来是杨家将的后代,失敬失敬。以前我常听我师父讲述杨家将的故事,所以我久仰杨家将的英名,只恨无缘相见。今天能在此拜见杨将军真乃三生有幸。”满堂说:“杨家将无非尽其所能,不值得安姑娘如此敬慕。姑娘所言,让在下汗颜。”安巧妹高兴的扭头问道:“哥哥,咱这道是借他还是不借呀?”安民也敬佩杨家将,不由笑了起来:“妹妹你看着办吧。”巧妹乐的一跳老高:“好了,开门放行!哥哥,还得有劳您的‘大驾’喽。”哎呀我的老天爷!真不容易。满堂才把悬着的心放下,忽然那颗心又“忽”地蹦到嗓子眼儿:“快快快!我的两个兄弟还扣在陷阱里呢!”安民也急了:“井里头不透气,时间长了要憋死人的,快去救人!”三人撒腿就往石门那边跑,到了门前,满堂还是没看清安民是怎么鼓捣的,两个陷阱的石盖翻开,一瞧里边的两人,可惨了。只见他们脸也青了,嘴唇也紫了,眼珠子也鼓了,只差一点就被憋死。两人虽还有口气,但一点力气也没有,爬不出来。不知安民在哪儿又一按消息儿,陷阱底板就慢慢往上升,敢情井底板也是安设机关的。两人被送上地面,满堂给他们揉胸捶背,鼓捣好半天,两位才缓过这口气来。高缜刚缓过来,对满堂说了句话把大伙都逗乐了:“老兄啊,你真不该来救我,刚才我正喝着玉液琼浆陪着王母娘娘看七仙女跳舞呢,看的正来劲,全让你给搅了。”不必细说,安民将翠霞沟两头石门打开,大队人马迅速而过。满堂向安氏兄妹道别后刚要走,被安巧妹拦住。安巧妹和哥哥商量说:“哥呀,我想跟杨将军一起走,去边关抵御番兵,也不枉小妹学艺一场。”
安民一跺脚,斩钉截铁:“不成!我只敬重杨家将,但绝对不能让你和官府的人在一起,你别忘了咱家的深仇大恨!”见哥哥如此坚决,巧妹也就默默低头,不在强求。且说满堂带队过了一卷山,直奔太原府。正在行走之间,猛听后边有人喊:“杨将军!”满堂回头一看,哟,是安巧妹!“安姑娘怎么跟来了?你哥哥答应你了?”“嘿嘿,”巧妹一脸喜气:“没有,是我自己偷这跑出来的。我都这么大了,还用得着他管?”“你哥会生你气的。”“没事,他是点火就着,见水就息,回头我向他说两句软话,他准没气了。”借道一卷山,巧妹是有功之人,她要随队赴战,满堂怎能拒绝?只有由她。既然一卷山已经过来,满堂也就再无沈么顾忌,一路上就把萧玉姣近来的所作所为详详细细告诉了安巧妹。巧妹听得聚精会神,也捉摸不透师妹萧玉姣为何如此。巧妹暗自叹道:想当年静月宫与师妹朝夕相处,耳鬓厮磨,那时玉姣是多么善良朴实。山上的小松鼠死了她还给埋上修座坟,如今怎变得竟会亲手杀死公主、太后?太不可思议了。嗐,也是,一别这么多年,谁知道谁会变成什么样,人心多变嘛。但她有位什么肯真心去帮助杨满堂,这倒很像原来的玉姣所为。罢了,不去想她了。也怪,巧妹越不想去想,越不得不想,由萧玉姣想到杨满堂,又由杨满堂想到自己:看来我想错了,杨满堂与师妹之间并无亲情爱意,玉姣把箭囊交给满堂不过是为了一卷山借道之用。杨满堂俊美英武,一身正气,是可以信赖的人,我如能以身相许,将此生托付于他,那该是多么的……巧妹思绪一到这里,脸就情不自禁地红了,忙把脸儿转向一边,怕满堂看见。当天傍晚,大队扎下营帐,用罢晚饭,满堂独自一人在军帐歇息,忽听帐外有人叫门,请进来一看,却是安巧妹。巧妹进到帐中神态有些不自然,寒暄一番后,巧妹说:“我师妹送你的箭囊呢?”满堂指指大帐中立着的甲胄架:“在那挂着。”“杨将军喜欢吗?”“箭囊制作的精美无比,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使我师父静静道姑亲手为我们姐妹而作,并叮嘱我们不可将箭囊轻许他人。”后边这四个字,巧妹说得很重。满堂当然听得出话中之意,于是说:“如此看来你师妹是真心帮我。”
巧妹调皮地一笑:“呵呵,那我就不是真心帮你吗?”“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能够取道一卷山,安姑娘功不可没。”“嗯,这还差不多。杨公子您瞧,我也把箭囊带来了。”说着从背后把箭囊拿出,抱在怀中,“自从离开恩师,这只箭囊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无论走到哪里我都把它带在身边,生死不离,箭囊就是安巧妹,就是我的一颗心。”见巧妹一往深情,满堂也为之感动:“安姑娘重情重义,在下钦佩。这箭囊的确非同寻常,既有师徒之情,又有姐妹之谊。静静道姑一双妙手也是盖世无双。看那箭囊上的两朵出水芙蓉真是呼之欲出,让人爱不释手。”满堂这句话一出口,安巧妹顿感周身一热,面涌红潮。巧妹二目似羞似怯直盯盯看着满堂,樱唇里说出的这句话,弱如蜂鸣:“公子若是真喜欢,巧妹的这只箭囊就送给公子。”巧妹这句话说得声小,满堂听来却如雷贯耳!满堂是聪明人,明白安巧妹这句话的意思。巧妹刚才还说,箭囊就是安巧妹,就是安巧妹的心,现在要把箭囊送给我,分明就是巧妹要以身相许,要嫁给我杨满堂,这可不是儿戏,婚姻大事可得慎重。再者说,两军就将交战,临阵收妻违反军规呀。满堂实在不敢看巧妹那眼睛,更不想伤巧妹的一颗芳心。
但事情就摆在面前,要还是不要?得给人家一个说法,怎么办?杨满堂灵机一动,干脆,装傻充愣,假装没听明白巧妹的言外之意吧。满堂随随便便地说:“安姑娘的厚意在下领了。如此精美的箭囊我又怎能不喜欢呢?只是君子不取他人之爱,安姑娘这样爱惜箭囊,把它视为至宝,当作生命,我怎能不知深浅接受姑娘的心爱之物呢?况且,我现在身边已有一只箭囊,在下倍加珍惜就是了。”满堂这张嘴真不简单,说得巧妹一喜一忧,最终也没明白满堂心里是啥意思。先是说喜爱箭囊,领下厚意,巧妹以为满堂愿意和自己结下秦晋之好,自然心中一喜。后又说君子不取他人之爱,且已有一囊在手爱惜就是,好像压根没明白赠送箭囊是以身相许的含义,不由得巧妹一阵烦忧,暗暗恨道:杨满堂,莫非你是木人石心,榆木脑袋不开窍?你总不能逼着我一个姑娘家跟你直说明挑吧?真恨死我了!也罢,容当我以后再跟你表明我的一片痴情吧!巧妹强按下心中幽怨,起身告辞:“杨公子一路鞍马劳累,天色也已不早,你歇下吧,巧妹告辞。”巧妹不想让满堂看出自己心里难过,告辞时就想露出点笑容,但是巧妹是实心人,不会逢场作戏,这种心情之下,她哪能笑得出来?笑不出来就硬挤吧,这一“挤”可倒好,笑容是挤出了一点,可把藏在心中的眼泪也给挤出来了。就见巧妹刚刚面露笑容的同时,蓦的眼圈一红,两行晶莹的泪珠“刷”得滚落在腮边。巧妹连忙掩面转身跑出营长。巧妹这一笑一哭,满堂都看在眼里,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满堂就集合人马向太原府进发,一路之上急急而行,毋庸细表。
人马紧行快赶,天都黑下来了,距太原府还有二十来里路程。满堂见人马实在太困乏,累得都打晃了,于是下令扎帐休息,单等明天一早人马开进太原府。到太原府后,要把大部的粮草屯留在城中,不能带着那么多粮草上阵,都带到阵前,万一不慎被番兵劫走或一把火给烧了,岂不前功尽弃。所以要将粮草大部分留在距雁门关不远的太原府,两军开仗后,再从太原府随时向前敌供给。且说当夜月上枝头之时,满堂正在帐中合目歇息,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杨满堂是什么人?那是武功超群的人,就算睡着,任何细小的声音也逃不过他的耳朵。满堂听到声响,猛然纵身而起,飞蹿到帐外,亮起二目四下观瞧,却连个人影也不见,只有几个哨兵在不远处抱枪而立。见帐外无甚异常,满堂转身回帐,刚一掀帘门,却见一张纸条被一把匕首钉在帘门之上。嗯?满堂小心翼翼地把纸条和匕首从帘门上取下,回帐掌起灯烛,将纸条在灯光之下展开,看罢之后,杨满堂一拍桌案,浓眉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