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世上生灵作孽多,功名富贵反成魔。常怀忧国忧民志,不见康衢击壤歌。仗剑提刀争世界,施谋设计夺山河。白头钓叟秋江上,笑指沙鸥下碧波。
按下闲词。
单讲安老爷用过早膳,正要上楼代临妆看病,忽有家人来禀:“太太,外面姜先生来了。”老爷问夫人道:“那个什么姜先生?”谈氏夫人道:“老爷有所不知:这姜先生原是当日吕礼部家打发出来的一名女戏子,嫁与东城姜一鹤为妻,他的丈夫是个医生;只因姜先生作古,目下他在外面行医道,要算得苏州女科的名公,就是我们家下伤风头痛,总是请他。老爷正要代临妆看病,如今姜先生来得正好,托他去看一看,便知端的。”
道言未了,姜先生从外面进来。见过了礼,巡茶已毕,姜先生道:“恭喜太太与小姐!但不知老爷几时回府的,医生也没道喜。”太太说:“多谢先生!先生今日来得正好,省得我打发人来相请。”姜先生道:“但不知太太有何见谕?”谈氏太太道:“不是别的,就是小女房中的临妆丫头,这一向未曾见他下楼,昨日问我女儿,说他有些病痛。昨日我家老爷就要代他看看,只因要接圣旨,打了个叉;今日才要上楼,有人报说你先生来了。如今就拜托先生上楼,代他看一看脉,是何病体。”说罢,命小姐同姜先生上楼,太太同老爷在楼下等侯。
一会来到楼上,小姐道:“临妆,姜先生来了,快些出来。”临妆听得姜先生来,连连迎出房门,叫了声:“姜先生!”姜先生道:“临妆姑娘,有何贵恙?请道其详。”小姐说:“请先生房中坐下领教。”姜先生坐下,临妆倒(道)过了茶,说道:“请教先生:我这些时不知怎么,饮食又吃得,睡觉又睡得,只觉得胸膈不宽,
神思恍惚浑无力,一病恹恹却为何?”
姜先生将他上下细细一看,那里有什么病?即便取了书本,命临妆坐下,将他两手的脉细细一看。临妆道:“请教先生:到底还是那一经的病?”姜先生道:“论其理来,你姑娘是个黄花女子,不应有此事;如今六脉和平,胎气甚旺,却是一部喜脉。”临妆陡然将脸一变,说道:“先生此言差了!想我虽系人家丫环侍女,尚且未曾适人,喜事从何而得?”姜先生道:“姑娘不必性急!脉为人之根本,沉细是虚,横浮是火,六脉平和,分明是喜。脉为不语之师,若是看差了,自今以后再不行医。”临妆见他言语跷蹊,脉中有故,只得跪将下来,道:“先生真乃高明!要求先生救命。”小姐羞得满面通红,亦连连下了一礼,道:“故虽临妆不端,亦是我瑞云闺门不谨。如今先生既以见明,拜托先生使一良方,保全我的声名,自然重谢。”姜先生笑嬉嬉道:“小姐与临妆姑娘都不须如此。就是那人在尊府耽搁了数月,我也知道。那一天晚间,有个卖花的大娘在我家下换了衣衫而去,彼时我盘问他的来历,一一都与我说明。我特地前来,正为此:
不须愁闷深忧虑,自得安然保太平。”
小姐听得,望着姜先生道:“请坐一坐,少停就来奉陪。”小姐回房不题。
再言临妆问道:“既是先生会见我的那人,他可保养得好么?今番回去,拜托先生多多致意与他:叫他早些作法前来,免得我与小姐挂念。”姜先生回道:“我自然代你姑娘说道。将来你小姐与你姑娘的大事在我身上,决不有误。”一会,小姐取了五十两银子,送与先生道:“拜托先生将临妆这病除根,将来另有重谢。”姜先生欲要推辞,惟恐说他嫌轻,只得将银子收了,望着小姐道:“若是令尊、令堂问到临妆姑娘所患的何病,小姐不必言语,等我回覆便了。下午时候,自然着人送药前来。临妆姑娘须要用饱了饮食,方可经得住那药性,不可大意要紧。”姜先生别了临妆与小姐,下楼见了老爷、夫人。老爷问道:“请问先生:看出临妆是何病症?”姜先生道:“说来到也奇怪!若论老爷府上,姐姐跟着千金小姐,深房内室,那有此事?如今据我看来,却是一部胎脉。”老爷听得,大怒道:“我女儿楼中,三尺之童不许上楼,岂有此理!”姜先生道:“老爷不必着恼!若是别的医生看差了,以喜事用药,一来老爷心下不服,二则误了临姑娘的名节。若使外人得知,不是一场笑话?但老爷昔日曾做过太医院,那些医书自然是都看到了的。可知那内科正宗内有七十二样蛊症么?其中有一种虺胎蛊。只蛊起初时只因用了油腻之物,在于露天之中贪凉,受了恶物淫气,始觉乍寒乍热,既而其痞如胎,以至经水不调,精神渐减。故患此症,若看不到,十病只怕九难保全。老爷、夫人不嫌污耳,遂听医生讲一个现在榜样,与老爷、夫人听。”
不知姜女医说出什么榜样?如何用药与临妆打胎?一言难尽!再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