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落日西飞速速,大江东去滔滔。夜来今日又明朝,蓦地青春过了。千古风流人物,一时多少英豪?龙争虎斗为功劳,只落得一场谈笑。
闲词休讲。
且表瑞云小姐将临妆扶上净桶,打开他的青丝,衔在他口内。临妆一阵昏迷,小姐将他一把搂住。没有一顿饭工夫,几阵鲜红,婴儿已落于净桶之中。小姐扶他上床,将棉被倚靠起来,怕的是血污奔心。取了一碗米汤。他定定心,连将净桶糊好。
收拾已毕,不觉天色渐明。小姐开了接门下楼,前来送信。谈氏夫人听得小姐下楼,连起身,开了房门,说道:“我儿,为何起得甚早?临妆吃下药去,便怎么样了?”小姐道:“孩儿听得临妆喊声不止,大概是药性举发;孩儿只得起来问他,已经打下来了。”谈氏夫人听得大喜,命人同上楼来。只见净桶封得好好的,临妆睡在床上,不住的只是哼。太太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得了这样古怪病?要不亏了姜先生,险些儿性命不保。如今平安无事,须要保重要紧!”连忙取灯,将他一看:临妆脸上就像黄纸一样,一点血色俱无。谈氏夫人命人将净桶取下楼来,吩咐埋在花园之内;随即着人上楼服侍。小姐梳洗已毕,暗暗欢悦,平心想道:
不是医生施妙剂,焉得冤家离眼前!
谈氏夫人见小姐梳洗已毕,同他下楼见了老爷,将临妆的事言了一遍。老爷大喜:“等得姜先生来,定要谢他!”吩咐取早膳来用。
家人才将点心摆下,门公回道:“禀老爷,姜先生到了。”谈氏夫人与小姐正欲迎接,姜先生已从外面进来,即忙问道:“老太太,昨晚临姑娘服药,可有灵验么?”谈氏夫人道:“多亏先生妙药,已将鬼胎打下来了。”姜先生暗暗笑道:那里是鬼胎?分明是个私孩子!开言说道:“等我上楼,再去复一复他的脉息如何。”谈氏夫人道:“先生请用了点心,再去便了。”姜先生回道:“看了病下来再领。”同着小姐上楼,说:“恭喜姑娘,如今是大事无妨了。”临妆道:“多谢先生!恕我不能起来,多多得罪!”姜先生道<原衍“姜先生道”>:“姑娘不要如此,自己保重!还要避避风寒,产后最是要紧的。等待将来恭喜,一起讨喜酒吃如何?”言毕,同了小姐下楼。谈氏夫人备了点心,在此等候。姜先生用了几个,望着谈氏夫人道:“临姑娘的病已愈,只欠调理,药亦不须再吃。”安老爷在旁边道:“请问先生,可用忌嘴?”姜先生回道:“不用。一切鸡鸭荤腥皆用得;但所忌的是不吃咸,避风一百天。其余无事。”安老爷大喜,封了廿四金,用白封红签上写“微敬”二字,将拜匣收起,命书童送与姜先生,道:“菲仪请先生收了。”姜先生欲待推辞,恐他不喜,只得领了,告辞而去。自然安老太太吩咐家下人调治临妆不题。
只言姜先生离了安府,随即赶到吕相公家下。吕昆正在书房闷闷无聊,心中暗想:我与临妆成合夫妻,不意他身怀六甲。只恐他主人安老伯知道,毕竟拷问根由。那时说将出来,不但临妆要打死了,就是小姐瑞云性命也是难保。正在忧虑,忽然姜先生来到书房,道:“相公为何如此愁闷?莫非想什么心事?”吕相公道:“先生,你那里知道!自从那日到安府出来,已与先生言明。只怕临妆六甲成形,将来必然暴(量)露,连小姐的名身却也不好。所以忧虑。”姜先生道:“相公只管放心。昨晚是我用药,已打下了胎,故尔前来报信。”吕相公听得大喜:“将来若得成就大事,自当重谢。”姜先生此来原是通个喜信与吕相公,并不曾进去见他的太太。连连上轿回去。不想耽搁了月余,吕相公把安小姐、临妆的事时刻放在心头。
那一天,与鲍舅老爷在门前观望,忽见宫灯台盒,鼓乐齐鸣。鲍舅老爷问道:“这是那家行礼?”有人回说:“是兵部武选司季老爷的小姐许配与侯总兵的公子。今日侯府中行聘到季府里去的。”鲍龙光听得,大怒道:“有这等事!常言道:一家女儿吃不得两家茶。既许了我家外甥,又许侯家,这等无礼!”随即传齐吕府家人,同着吕相公,欲要打到季家评理。不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接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