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这片鸡毛哪来的?”罗扬捏着那根羽毛嘟囔道。
  哭够了的张二嫂指着罗扬歇斯底里地叫道:“还我芦花,还我芦花性命……偷鸡贼,十几年的辛苦你倒狠,吃得连鸡毛也只剩下一根……大伙快上,把他拿了,别让他毁灭了证据……”
  高高举起,并猛烈摇动的锄头,像一条条吐着蛇舌示威的毒蛇,它们逼近了,只等有谁带头,它们就会向着罗扬最好下口的部位咬下去。
  修月突然觉得这场面有几分好笑,她笑着对罗扬说:“你惨了,你杀害了一只人家辛苦喂了十几年的老母鸡……”
  罗扬大声说:“乡亲们,这片鸡毛跑到我身上来,是偷鸡贼想借刀杀人呀,我是偷鸡贼的话还会留这么一片鸡毛在身上吗?这是明摆栽赃。大家不要上了真正偷鸡贼的当,让他逍遥法外了。”
  见罗扬和修月不惧不让,锄头反倒犹豫了。
  粗嗓门失意嚷嚷的众人安静些,她对罗扬说:“不管怎样,鸡毛是在你身上发现的。这里的人,你偷鸡的嫌疑最大。够毒的,落日坪上百只鸡,一夜之间,你吃得竟然只剩下一根鸡毛了……你说怎么办,是赔钱还是送官,大伙花了多少粮食才喂肥的母鸡,公鸡,不能这样白白便宜了你。”
  修月本来是生气的,但此时,见罗扬又是一脸不着急,她也懒得帮他挡矛头,乐得置身事外,以和事佬的口气说:“事已至此,再多说多辨也没有用处。一夜之间吃掉上百只鸡的偷鸡贼,那是实在可恨,大伙算算,丢了多少鸡,又值多少钱……锄头没有眼睛,搞伤了,搞出了人命,就搞不到钱了,扯不清还可以去找警察的。”
  粗嗓门动员道:“大伙如实报上被偷的数目来,这位姑娘说的没错,偷鸡贼可恨,我们不能因为冲动而挽不回损失……大家也不能乱报多报,是多少只就是多少只,这关系到落日坪的名声,人家认赔了,这相当不错……现在一家一家报,张二嫂家……”
  张二嫂咬着牙说:“我家的鸡个大,一只顶俩,但铜锣你说了不能多报,我就实打实报吧,一一得一,一二得二……我家丢了二十六只大肥鸡,六只算公的,二十只算母的……我可怜的芦花呀,辛辛苦苦下了一辈子鸡蛋,到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
  “好了好了,我记上了。”粗嗓门摸出一个小本本,一枝圆珠笔开始计数。
  一家接一家,也不管虚实,报了半个小时总算把数目报完。粗嗓门拿着小本本走到罗扬面前,有两个眼快的,给两人屁股下各放了一条长板凳。罗扬也不客气,坐了下去,心想着,这场闹剧不知会怎么收场。
  “偷鸡……朋友,数目全记在这上面,你看看和所报的有差入没有……”粗嗓门说。
  罗扬扫了一眼,心里算了一下,累加起来有二百三十二只,暗叫一声人心不古,也不作声点了下头算是认了。
  “总共……二百三十二只。母的……两百零二只,公的……刚好三十只……母的算一百元一只,就是两万零二百元……没意见吧。”
  “是土鸡吗?是土鸡就还算公道。”
  “百分百土鸡,这个我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至于这公鸡,因为它少所以要贵一些……二百元一只,你同意吗?”
  罗扬不作声,粗嗓门又说:“公鸡是要给我们落日坪打鸣的,你一点不亏,给你十块一天,你也未必愿意去打鸣,就算你愿意,也未必打得比它们更像,更……”
  “我认可了,报个总数吧。”罗扬说,修月在一旁没事人一般微笑着,有山民已经给他们端来了凉茶。
  “总共是……”粗嗓门在本子上划算了一下,说:“总共二万六千二百元……整。”
  “没那么多*,我才来的时候看到每家门前也就几只的……还有,我得说说,公鸡算得比母鸡贵这是不公平的,公鸡打鸣,没错,可母鸡也没闲着呀。”修月说。
  以张二嫂为首的支持者立刻跳了出来,张二嫂说:“这算法不公平,公鸡打鸣,母鸡还下蛋呢。”
  “对哦,没有母鸡哪来的公鸡呀。”
  “张铜锣,不能因为你家公鸡养得多,公鸡就算出了一个天价呀。”
  粗嗓门站起,一手叉腰,一手拿着小本本指点着那群人说:“叫什么嚷什么,你们报的数目,你你你,张二嫂,全翻倍了,以为我不知道吗?”
  人群马上安静了,眼巴巴地望着粗嗓门憨笑着,张二嫂笑着说:“呵呵,铜锣妹子,你算你算,我们不说话了。”
  粗嗓门瞪着眼睛说:“别得了好处不知好。”
  她又坐下,对罗扬说:“他们就是这样,明明得了一个天大的便宜,还不知道好……你朋友对公鸡母鸡价格有意见,你说,怎么算才合理。”
  “你们报了虚数,你们自己都认了,这一点我就接受不了。”
  “这个你不能有异议,有一回,我代表村里去镇里开会,听到了一个鸡与蛋的故事,一个司机压死了一只小鸡,那里的人把他围了,说鸡长大后会生蛋,蛋又生鸡,硬是要他赔了两千八……我们这算好的,一只母鸡是能算到两千八的呀……这样吧,我吃点亏,公鸡每只给你减五元……总共减一百五十元,只能这样了……真得按鸡的重量乘以市价算,不仅麻烦,你也占不着什么好……我劝你还是接受吧,真把大伙惹火了,这天高皇帝远地,我也帮不了你……”粗嗓门使了个颜色,锄头们梆梆地响了起来。
  粗嗓门站起来说:“看见了吧,他们已经不耐烦了。”
  罗扬站起,笑着说:“乡亲们,我脾气好不代表我不会发火……你们凭一根鸡毛就断定我是偷鸡贼,这也太可笑了点……我是一个当兵的,枪林弹雨里闯过,几把锄头还吓不倒我……钱,我可以给你们,不过现在身上没有,得劳累你们派人跟我进一趟城。”
  修月说:“你不承认自己是贼,又愿意出钱,不是自相矛盾吗?“
  “我有钱,我不在乎,至于贼不贼的,生前死后名,我不看重。”罗扬大声说。
  “不行,你们城里人,狡猾得很,到时把我们派去的人往局子里一带,倒打一耙,我们就成了鸡被偷了还反蚀一把米……这样吧,有多少拿多少,剩余的用物件抵……”粗嗓门张铜锣拉开嗓门喊道。
  修月说:“我的东西,你们不能打主意。偷鸡的不是我,我身上也没有鸡毛。”
  也许大家认为她说的有道理,一致看向了罗扬。
  “是自己拿呢,还是我们帮你拿?”
  “自己来吧。”罗扬把包放在板凳上,拉开链子,首先拿出了一个收缩得像张烧饼的睡袋,众人摇头,他继续掏,拿出了那件青衣战袍,众人还是摇头,接着,他拿出了那把小黑剑,拿出了那台手机,洗漱用品,最后,他拿出了一张金光闪闪的卡,说:“这张卡里有好多个亿,你们派人跟我去银行,翻十倍给你们钱也没问题。”
  “这金光闪闪的,我知道,叫金卡,镇上的百万就有一张。把它交给我吧,再把密码告诉我,放心,我亲自去取,绝不多拿一毛钱的。”张铜锣说着伸出了手。
  “他得在这给你们做人质吗?“修月说。
  “还有你也得留下来。大伙会好好款待你们,没有鸡,我们可以杀鸭,这些到时你们都得……用你们城里人的话说,叫‘埋单’……你们也别打跑的主意,我们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手机是没有信号的,山路又险……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来到我们这里的?“
  “你们有那么多田,不能叫穷山恶水吧。”
  “不回答没关系,你的东西你自己收好,我们不是强盗不是土匪,我们这里旅游开发了,称作世外仙境落日坪……好了,大伙都着急,都想拿到钱……铜面,铜粉,你们两个随我一起下山……朋友,卡上没钱害我们白跑的话,回来你就有苦头吃了……“
  粗嗓门张铜锣又作了一些安排,才和她的助手们往山下赶去。
  罗扬他们吃到了米饭,也吃到了鸭子,几日来在村里转悠,他们一只鸡也没有看到。
  修月说:“到了这一步,你还打算在此等他们回来吗?他们拿了钱也不会还你清白的。”
  “什么清白不清白的,钱财是身外物,你不喜欢这饭来张口的享受生活吗?“
  “有点厌了,每天都吃那些毛没褪干净的鸭子,你怎么就吃得那样津津有味呢。”
  “修月,你说,那些鸡哪去了?真有那么厉害的偷鸡贼,一夜之间把鸡全偷走了?“
  “难说,他们夜不闭户的……他们好奇怪的,夜不闭户应该是淳朴山民才对,怎么一个个全是财迷心窍的样。老是打听那卡上到底有多少钱?“
  罗扬两人在大板石上说着话,两位山民在远处看着他们,只要不下山,他们还是很自由的。
  这时,肖中在手机响过之后说话了,他说:“罗扬,你的卡是不是丢了,卫星显示你人在山省一个山区,而你卡上的钱被人在山省一个县城动了。”
  “江湖救急,一个朋友急需用钱,我把卡和密码全交给他了。”
  “你那朋友也太狠了点吧,她竟想把你卡上能取的钱一次全取光了。”
  “哈……她是这样的,随她吧。”
  “以后没有经费不准找我要,完毕。”
  修月说:“钱真的那么有魔力?为了钱,真的可以什么都不顾了?“
  罗扬笑了笑,说:“钱是非常重要的。放在从前,我是宁可被打死也不会交出那张卡的。那卡里的钱,我没动多少,是不舍得,那卡里的钱,是我拖一辈子板车也赚不来的。”
  罗扬冲着远处的山民喊道:“你们的铜锣队长,什么时候回来呀,她不会拿着钱跑了吧。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有好几百万呢。”
  修月笑着说:“也许她会带回几千只鸡和赔鸡的钱。她那样做的话,我们就危险了。”
  “危险什么?被锄头打死,放心吧不会的,敢偷鸡的人不一定敢杀人的。”
  “你是怀疑……“
  “非常怀疑,真是那样,我心里就太不舒服了,宁可相信是黄鼠狼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