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摧残自己来摧残社会。酗酒、吸毒、蓄长发,着奇装异服,他们不屑于与主流社会为伍,蔑视一切正统观念,主张“要思考,要回想,要摸,要套,要试每件东西,要调查每件东西”。60年代,“垮掉的一代”作为社会运动已告消歇,为嬉皮士,“新左派”取代,但“垮掉的一代”在文学艺术领域的一系列实践却并未随之失去价值,尤其是小说与诗歌。杰克·凯如阿克的《在路上》引起了一批茫然若失的青年人的共鸣,被论者称为“一个光辉的艺术家”,“垮掉的一代之王”。但最能代表“垮掉派”的还是两位诗人:
艾伦·金斯伯格和加利·施奈德。
我看到这一代精英毁于疯狂,他们饥饿、歇斯底里,赤裸着身子,在黎明时拖着沉重的身躯,穿过黑人区街巷,寻找疯狂吸毒的机会。他们贫穷,褴褛,眼眶下陷,吸毒致醉,…在字纸篓里烧纸币在低级旅馆内吞火,或在天堂巷饮松节油,死,他们连续七十小时不停地讲话他们又出现在西岸,对联邦调查局进行调查,他们蓄长发,穿短裤,和善的大眼睛,皮肤黝黑而富性感,散发无法看懂的传单。
他们用香烟蒂焚烧苍白的手臂,对资本主义喷吐有麻醉品的烟蒂表示抗议。
这就是金斯伯格的《嚎叫》所描绘的这些青年叛逆者的生活。这首诗出版后被旧金山当局指控为淫猥作品,但它却引起了读者的疯狂抢购,专家学者成群结队到法院为他辩护,而且,在这首诗未公开发表时便使听到朗诵的学院派诗人洛威尔受到震动,从而改弦更张,创立了自白诗派。
在金斯伯格用笔对城市进行挞伐时,施奈德正在野性的大自然中沐雨栉风,他的诗中充满了粗犷狞厉怪诞的意象:被溪水冲洗的巉岩,渗透了火和重压折磨的花冈岩,肮脏的小狼,大吃莓子的黑熊,噙着流血的乳头的半人的小崽子他建议信徒去吻魔鬼的肛门并吃他的粪便,去爱人,去寻求舞蹈的狂野的自由,狂喜寂静的孤独的照明,静喜真正的危险。赌博。还有死亡的边缘。
施奈德曾表示:“我珍视大地上最古老的价值,灵魂的丰富性,动物的魔幻力,孤独中的力量幻象,可怕的开始和新生,爱情舞蹈的狂喜,部落的日常劳作。”他对神秘的东方文化,包括中国的禅宗颇有兴趣。在这一点上,他同金斯伯格一样,是继承了庞德等人的东方主义,而他们对东方文化的涉及面又大大拓宽了。
3.罗伯特·洛威尔与“自白派”
洛威尔出身波士顿名门世家,家族中有数位着名诗人,哈佛大学校长。
30年代他师从约翰·克罗·兰塞姆,写“形式工整而内容艰深”的诗。50年代在一次旅行中他在咖啡馆里听到了竞相传诵的金斯伯格的《嚎叫》,忽然感到自己多年来的诗沉重,做作,冗繁的参注如沉重的甲胄,于是他毅然调头,将自己的诗改得更清晰明白,并大声朗读。他一反学院派诗风和新批评的“非个人化”原则,面对疯狂的世界坦陈个人的生命体验,由此开创了美国后现代主义诗歌的重要流派——“自白派”。这一转变的标志是1959年出版的《人生写照》。
在此之前,他的《威利爵爷的城堡》(1946)和《卡瓦纳家族的磨坊》
(1951)也颇得诗界好评,前者描述了这个世俗世界的精神荒芜,探索以基督的方式拯救灵魂的可能,诗人的个性深深地潜伏在神话、寓言和密集的比喻的底层;后者包括一首长达600行的叙事诗,故事精巧深奥,叙述古色古香,格律严谨,典故和暗喻重重叠叠,形成厚实的地壳,使耐性不足的读者无法汲取涌动在深层的甘泉。
从《人生写照》起,作者开始不是用父辈的方式而是用自己的方式面对生活,作品更具自传性,更多描写个人经验的真实景象,形式,节奏都更具即兴特点,结构寓于经验,经验呈现结构,语调、气氛、速度更灵活多变。
《我和温佛鲁舅舅相处的最后一个下午》中没有典故,没有分节,也没有韵律,只有一个五岁儿童天真无邪的眼神中他那即将死去的舅舅的形象。《臭鼬出现的时刻》写人濒临疯狂时的恐惧:
季节染病了——我们失去了夏季的豪富,它似乎从一个货单上滑掉了。
牧场在市镇上空倾斜着我的头脑不正常。
车子里的收音机尖叫着,“爱情,啊,轻率的爱情”我听见我染病的灵魂在每个血细胞里哭泣,就像我的手掐住了它的咽喉我自己就是地狱;没人在这里——只有那些臭鼬在月光下寻找一口食物。
我站在我家后门的台阶上吮吸着丰润的空气——一只臭鼬带着群崽痛饮污食桶。
在染病的季节里,个人的灵魂也难免染病,以至于浸透灵魂和血液,自身已成地狱。在这恶浊的环境中,臭鼬倒是表现出旺盛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