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特玛托夫生在农村,祖母那说不完道不尽的童话民谣给了他一个充满幻想和诗意的童年,但9岁那年任州委书记的父亲在大清洗中遭到镇压,这使他对神话与现实、历史与未来,生命的久暂和人性的善恶等问题格外敏感。
他的作品总是以道德为主题,在神话传说、民谣、格言、谚语和吉尔吉斯风土人情交织而成的神奇现实中思考人生的价值、意义,剖析人性的善恶,寻求人世间永恒的,美好的精神要素。他认为作家是“时代的良心”,应当帮助人们更好地了解现实,扬善惩恶。
《查密莉雅》是作者的早期代表作,写真挚的爱情。女主人公查密利雅是有夫之妇,她爽朗、活泼,带点野性美。从军的丈夫不懂她的爱恋之心,粗率淡漠,结果在共同的劳动中她爱上了一位退伍兵达尼亚尔。达尼亚尔孤僻、忧郁、腼腆,“他的全部家业就那件破大氅和满是窟窿的靴子”,但是查密莉雅感受到了他纯洁善良的内心和丰富细腻的情感,于是不顾流俗,与他远走异乡。在村民的一片责难声中,唯有叙述者“我”——查密莉雅的小叔子,一位痴心爱着嫂子的少年充分理解这对有情人,并衷心祝愿他们幸福。
小说讲的是一个古老的故事,但它通过一个朴实、纯真、敏感而稚气未脱的山村少年的眼光映现出来,并采用了对比、反衬等等手法,因而读来清丽动人。法国作家阿拉贡称它为“描写爱情的空前杰作”,“字字句句都激起心灵的反响”,并亲自译为法文。
《永别了,古利萨雷》只写了老牧民塔纳巴伊牵着心爱的老马古利萨雷在回家路上的一夜,却通过回忆再现了他坎坷曲折的一生。这部作品的特点在于:它塑造了一个有很高境界的理想化的牧民,又栩栩如生地描绘了一匹马的形象。塔纳巴伊由小羊倌成为共产党员、红军战士、农庄牧羊人,从“天不怕、地不怕”到“缩手缩脚”,老气横秋;古利萨雷则从一个毛茸茸的小马驹长成追风赶月的千里马,再到疲惫羸弱,老死轭下。写人时其实在写马,写马又不过是在写人,人与马互相呼应、映衬、烘托、阐发,大大丰富了形象的内涵,加深了作品的意蕴。
《白轮船》描绘的是一个神话与现实交融的世界:一个偏僻的护林所三户居民的生活,核心是护林员与辅助工莫蒙在道德观念上的冲突,这是现实部分;有关吉尔吉斯民族起源的长角鹿妈妈的故事和一个七岁孩子自己编的白轮船的故事,这是非现实部分。整个故事情节被压缩在孩子七天的经历之中。莫蒙爷爷善良而软弱,他一直奉长角鹿为老祖宗,但迫于土霸王护林员的淫威,他忍痛杀死了自己心中的圣物,还参加了鹿肉宴席,他最后烂醉如泥,“像死人一样”躺在地上。肉体尚在,精神已经毁灭了;小孩完全沉浸在童话般的精神世界里,相信他可以变成鱼,顺着河流找到白轮船,找到船上的父亲。他最后弃绝险恶的现实生活,决心变成鱼,走到河里。当然他丧失了生命,但他所代表的纯洁与善良,他所向往的和谐美满却长留在人们心中。
非现实因素在《花狗崖》中进一步加强。时间不确定,情节淡化,人物更带寓意性,巫师、鬼魂、恶魔D、水妖、人与美人鱼相爱、人死后神化,作品呈现出拉美爆炸文学那样光怪陆离的魔幻色彩。在长篇小说《一日长于百年》中,作者又加入了科学幻想成份,将苏联中亚荒漠地带一个小火车站的生活与美国和苏联在开发宇宙空间方面的明争暗斗联系起来,旨在说明:
人类若不学会和平共处,那不仅在地球上,而且在整个宇宙都将无法安生而导致毁灭。
一位东德记者曾对艾特玛托夫说,欧洲人早已丧失了对世界的完整看①法,艾特玛托夫的道德小说对他们的价值重建将有启发。但是艾特玛托夫则认为他的作品中体现出的那种天真、完整的世界观也还无法使人从容地面对日趋复杂的现代世界。不过,客观地描绘出世界的本来面目,促使人们去思考价值、意义及“一切使人成其为人的东西”,终究会使人改善生存状况。
5.维克多·彼得罗维奇·阿斯塔菲耶夫阿斯塔菲耶夫(1924~)50年代初步入文坛,至70年代,其创作个性已得到充分展露,他对道德人性题材的偏爱,他的抒情色彩浓厚的散文化风格和自白性往事追忆的叙述方式和对西伯利亚乡土风情的精细描绘,使他的小说独具一格。1975年长篇小说《最后的问候》(1968)和《牧童和牧女》(1971)获得俄罗斯国家奖,他的才华始为文坛注目,1976年,长篇小说《鱼王》出版,并于两年后获苏联国家奖,标志着他的小说艺术已臻佳境,他已跻身当代苏联一流作家行列。
小说的散文化和抒情性是俄苏文学传统的特点之一,自屠格涅夫起,蒲宁、帕斯捷尔纳克等人或淡化情节,或着意抒情,都曾丰富了小说的表现手段,米·普里什文、帕乌斯托夫斯基等人在散文领域的执着探索也各有成就,加之阿斯塔菲耶夫创作初期的50年代,散文写作的风气正盛,这使他在小说创作中自然而然借重了散文的形式和手法,并给予了创造性发挥。
作者两部重要长篇《最后的致敬》和《鱼王》都没有采取长篇小说通常的作法,即人物、情节故事首尾贯穿,而是采用了单篇连缀的方式。《最后的致敬》全书由23个短篇和一个中篇组成,各篇之间的联系似断似续,每篇着重刻画一个人物或写一两件事,但合在一起它们又具有一定的整体感。《鱼王》分作两部,第一部由7个不算短的短篇组成,第二部的5篇则长短不一,其中《鲍加尼达村的鱼汤》和《白色群山的梦》则是中篇的规模了。这两部小说的整体结构与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类似,而表现手法显得更为丰富多采,有时是象征性的隐喻,有时是自然主义的精确描绘,时而写景抒情,时而议论风生,比如《达姆卡》:
一个右手封在石膏里的男孩子用左手把蚊子揿死在窗上。
窗玻璃的一面淌着红色的血滴,另一面是明澈的雨滴。它们顺着玻璃流着,轨迹有重合的,间或曲折相交,但是血的污流和雨水的清流虽然交叉重叠,却相互冲刷不掉,这段细节描写显然已超出此时此地此情此景的局限,透射出更为深广的意蕴。